之后,江家全家协同周聆一起,在电脑上查阅了那个以佛教创始人命名的有机物分子图。
江眺看着浏览器上跳出来的结构图,左看右看没看出这东西哪里像佛主。
倒是很像每个溶洞景区里都固定保留的拍照点——“生命的起源”。
此时江眺也多少能猜到老妈选这个造型的卧室灯的用意了,毕竟两口子想要长久的过下去,生活和夫妻生活,至少得有一样要和谐。
显然江妈是在尝试路线一多年未果后,开始准备进攻路线二了。
但她没想到江爸居然如此油盐不进。
也难怪江妈这么生气,平时炒菜锅都拎不起,这会子突然折叠椅挥得比羽毛球拍还顺畅。
江眺看向自家老爸,很诧异他这样木头是怎么讨到老婆的。
但很快又想起江爸年轻时身材高挑、相貌冷峻,还是个学霸。
高智低情的人一旦长得帅,那就不叫木头,叫高冷男神!
可惜高冷男神放漫画里看看还行,在生活里真的能把身边人给气到折寿。
等到太阳落山,江妈为了感谢周聆陪江眺一起收拾客厅,提出要请她吃饭。
四人来到附近一家相熟的火锅店,要了个包间。
怕周聆不能吃辣,江妈还特意点了个鸳鸯锅。
结果周聆说她只吃红汤。
于是江妈让服务员把清汤转到江爸那一方,并表示:“你吃清汤吧,你身上有伤,吃太辣了不好。”
江爸:“……”
席间江妈又没话找话的问周聆:“小聆和小眺同班是吧,你们是几班来着?”
“是的阿姨,我和江眺都在18班。”周聆回答。
“哦哦,18班,”江妈点点头,“是文科班吗?”
“不,是理科尖子班。”
“哇,居然还是尖子班呢!”江妈略带惊喜的看向自家女儿。
江眺说:“妈,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暴露出你实际上对我的一切并不关心。”
江妈尴尬的摸摸鼻尖,“怎么能这样说呢,妈妈只是平时工作忙,对你的了解没有及时更新。”
江眺耸耸肩不再说话了。
“三中的尖子班据说升学率挺好看的,再怎么考个蜀大不成问题。”江妈又说。
“考再好有什么用,女孩子长大了始终要嫁人的。”正从清汤锅底里捞金针菇的江爸突然插嘴说,“嫁人后要做家务带小孩,职业生涯基本就到头了。”
又来了又来了,江眺冷笑一声。
文化人的重男轻女是这样的,它不是物质的短缺或者肉体的虐待,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全盘否定。
因为你的女性身份,所以你注定做不成任何事,只能成为男人的附庸,将家庭的成功等同于自己的成功,而自己的成功则不值一提。
“怎么就到头了?”显然江妈也并不赞同这番理论,“我也嫁人生小孩了,也马上就要提主任医师了,并不比你这个研究所骨干差多少。”
“那是因为你从来没管过小孩,也没有操持过家务。”江爸一针见血地说。
“你有没有想过以咱们家的家庭收入,不该是局限在如今这样的生活水平?住在不到八十平米的老破小,没有车,也没有其他资产。”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只会在外赚钱,而不会像别人的太太一样在家理财。”
“闭嘴吧你,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江妈暴躁地将一块红汤锅里的毛肚夹给江爸。
江眺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当着周聆的面,这块毛肚绝不会被放在江爸碗里,而是会扔在他的脸上。
“谁说我将来要嫁人了?”江眺对这两人为一个根本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未来争来争去的感到有些可笑,“我讨厌男人,也讨厌小孩。”
在她的认知里,一直将江爸的话理解为:女人一旦成为了妻子和母亲,那她这辈子就完蛋了。
长久以来,她都排斥甚至恐惧和异性发展关系,更遑论组建一个家庭。
她一事无成的人生已经够可悲了,还不想这么早早的就完蛋。
男女老幼,男和幼占了一半。
江爸和江妈似乎有些惊异于江眺小小年纪就一竿子打翻半世界人的言论。
但转念又想到她毕竟才十五岁,在法律上都只能算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跟精神病人处于同一档。
谁会计较精神病说了什么呢?童言无忌嘛。
于是二人不甚在意的继续涮着毛肚和鸭肠,这时周聆突然认真地说:“江眺将来不用做家务带小孩,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成为任何她想成为的人。”
语气笃定又自然,仿佛只是在说今天的火锅汤底有点咸。
江眺一怔,刚咬进嘴里的无骨凤爪“咚”的一声掉回油碟里,给她胸口上溅了好几个污点。
下意识的想抽纸来擦,刚放下筷子,周聆就把纸巾递到她手边了。
“谢谢……”江眺接过纸巾,把头埋得低低的擦拭着胸前,不让别人看清她的表情。
周聆说的没错,一个人只要不违反法律道德,不侵害他人利益,那么这个人无论做出何种选择都该是她的自由,别人无权干涉。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在江眺的成长过程中从来没有人对她讲过。
这使得她一直处在一种拉扯的负罪感中,理智上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感情上却又十分渴望受到认可。
她没有想到这份认可会在一个这么不经意的时点,在这个破旧的老火锅店里,被刚认识没几天的周聆轻飘飘地说出来。
——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成为任何想成为的人。
江眺感觉眼眶一热,暗暗扭头,却直接撞进了周聆投过来的视线里。
周聆的眼睛好漂亮,安静又真诚,让人想要忍不住相信,任何话只要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那就一定会实现。
“咳咳,”江妈敏锐的察觉到了空气中的一丝异样,她半开玩笑地说,“那小眺可得特别努力才行了,毕竟她前两年看完超级女声,就一直梦想着长大后要当歌手呢。”
光是“超级女声”这四个字,江眺都反应一会那是什么东西。
“妈!”她面上一红,把手里原本用来擦油的纸巾展开来捂住下半张脸,只露出滴溜转的眼睛。
“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你怎么还记得呀?那我幼儿园时的梦想还是当孙悟空呢你怎么不说。”
“两三年前很久吗?”江妈有点费解。
挺久的,对她来说那已经是十七八年前。
后来她成长为了非常平庸的大人,日薪208万的艺人对她来说简直比孙悟空还要像天方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