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刘宁昏昏沉沉地爬起来，大脑时不时一阵抽搐，如针刺般的疼痛袭来。
他揉捏着太阳穴，企图减轻，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减轻了，总之他可以正常行动了。
昨天一共请了五天的病假，因此今天他依旧可以在家里待着。
安静地吃过早饭，背着书包拿着碗筷来到厨房，打开拉链，抽出把水果刀洗干净，眼神淡漠地抚摸着，塞进包里。
说是水果刀，实际上是两面开刃，比起刀，更像是剑。
他最后看了眼房间，目光扫视，停在了一家三口的合照上。
那是很早之前的合照了，当时他的母亲还没有因为绝症去世，两口子年轻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牵着小小的刘宁。
他注意到，当时的自己没有笑，而是歪着头，眼神茫然地看着镜头。
刘宁沉默着上前拿起合照，一丝不苟地擦去上面的灰尘，放入书包的另一个隔层，里面只有一朵白菊花，现在多了张相片。
出门前，房门即将关闭时突然停止，复杂到听不出情感的声音传入。
“爸，我出去了。”
一路兜兜转转，刘宁来到了公墓，如今为数不多的，允许用香烛等物祭奠的公墓。
他的母亲就埋在这里。
现在时间还早，又是工作日，公墓内人很少，只有一位年迈的守墓人在亭子里喝着茶。
他买了一捆香，几根香烛，些许纸钱，用的是他兼职所攒下的钱，是发工资那天，没有被陈坤发现的钱。
来到墓前，拿出纸钱，一点点地分开，折叠好摆在旁边，掏出打火机，专注的点燃香烛，插入香炉，借着烛火点燃一把香，插在香烛周围。
这时，他才拿起纸钱，用烛火点燃，放在香炉前的地面，跪在地上，一边把纸钱放进火堆，一边碎碎念着。
“妈，对不起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能来看您了，不要惦记我，我没事的，倒是老爸，您啊要是有时间，就托个梦给他。”
“有些话，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好说，说了老爸会生气，但您不一样，他肯定不会怪您的。”
“您呢，和老爸说，让他在单位里不要忍，有什么就说什么，老大不小了，这么窝囊不像回事。”
“还有啊，让他别挂念我，自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您不介意的话，让老爸重新娶个媳妇，省得一个人孤零零的。”
他的嘴角上扬，带着些许笑意，手中的纸钱全部投入了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照耀着他的脸庞。
“妈，我走了。”
刘宁转身准备离开，陡然扭头看向墓碑，黑白的相片中，女人笑靥如花。
“妈，您走的太早了，老实说，我已经不记得曾经和你一起的日子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您还在，我是不是不用经历这些了。”
“妈，这次我真的走了，日后您见到我时，会为我感到自豪的，懦夫？不，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是懦夫了。”
……
天海市第一高中。
随着放学铃声的响起，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陆陆续续的走出校门。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男生，两个高高瘦瘦的戴着帽子，虽然对比其他人，已经很高了，可站在中间那人的两旁，就像两根矮杆子。
当然，这也不怪他们，放眼全校，陈坤都是独树一帜的。
无论是身高体重，外貌，还是学习成绩，都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前两个是数一数二的高，后两个是数一数二的差。
活脱脱一未开化的野猪成精。
他们刚出校门，就叼起了烟，二五八万地走着，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模样。
刺鼻的烟味熏的后面的人不由眉头紧皱，要么绕开，要么减速慢走。
而在学校门前的马路旁，一棵榕树下，戴着鸭舌帽的男生靠着树，冷眼看着这三人，手掌一翻，银白色的水果刀浮现，阳光直射着，白光泛起。
趁着三人靠近，离他不足十步，刘宁站直身体，快速靠近。
陈坤没有在意向他走来的人，扯着粗犷的嗓子，大力拍着左边人的背部，说着恶俗的话语。
“杆子，还没有弄到你们班上那个妹子的社交账号嘛？嘿，那大屁股，干起来绝对踏马爽。”
陈坤还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个男性离他越来越近，眼见就要撞上自己，也不躲，反而挺着胸膛，嘴角露出狰狞的笑。
就这小矮子，看见自己还不绕道走，嘿，正好，今天的烟钱有了。
噗嗤！
腹部先是一凉，紧接着是绞痛，陈坤瞪大眼睛，两颗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他惊恐地低头望去，浸染着血液的水果刀，迅速地拔出，再猛烈地刺入，一下快过一下，一次猛过一次。
血液如水库开闸般喷涌。
瞬间，喧闹的大门口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针落可闻，只剩血液的滴落声，噗嗤噗嗤地穿插声。
“啊！！！”
随着一位女生的尖叫，世界恢复了运转，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陈坤两旁的男生魂都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得逃走。
“卧槽卧槽！！！”
“杀人啦杀人啦！！！”
“特么的，特么的，特么的！！！”
接孩子的家长，出校门的学生，经过的路人，街边的小贩等等，此时此刻，他们都不知自己该做什么，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道路中央。
陈坤猛的抬腿，企图踢开刘宁，可没想到的是，他竟丝毫没有躲闪，闷哼一声，拔出水果刀，狠辣地刺向陈坤的脖颈。
陈坤瞳孔猛缩，魂都吓飞了，连忙扭动脖子，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刘宁一击落空，也不回防，而是手臂横拉，蓄力折返划去，尖锐的刀身寒光毕露。
滋啦！
这一记横扫，陈坤终是无力再躲，刀身没入三分之一，被骨头挡住。
刘宁压根没有尝试拔出，直接松手，水果刀卡在脖颈，紧接着，猛的一拳打在同样开刃的那一面。
咔嚓！
水果刀再次没入三分之一。
刘宁的拳头也被刀刃划伤，皮肉掀翻，白骨露出。
他没有丝毫话语，仿佛这手不是自己的，抽离拳头，又是一拳打中刀身。
这下，水果刀彻底没入陈坤的脖颈。
刘宁抬起了头，看着陈坤惊恐，求饶的眼神，突然一笑。
陈坤的眼神变得不敢置信。
“是……”
刘宁没有让他说完，左手高高扬起，一拳打在陈坤的脸上。
砰！
陈坤硕大的身体倒在血泊中，双目圆瞪。
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豆芽，被自己欺负了十多年的小豆芽，哪来的胆子杀人。
他最后的一个念头是：如果早知道你这么狠，就……
陈坤死了。
死在了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死在了他一直看不起的小豆芽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