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锦洛的角度看过去,彼时的云知禾收起了之前对她的张牙舞爪。
在面对突然出现的陆沉时,满目都是藏不住的惊喜,唇角微微上扬,连声音都软了八个度。
陆沉倒是没有像对以往朝着她贴过去的女人一般将人直接甩开,而是朝着云知禾轻轻点了点头,甚至十分耐心的回了两句。
他眉眼极沉,带着一抹不知缘由的愠怒,在云知禾弯腰说话的时候,他垂着的眼尾微微一挑,云知禾退开后,他再次抬起眼,黑沉沉的眸子中漾起一丝极快的冷色,正好和不远处被推开的宋锦洛撞上。
见二人你来我往聊的十分融洽,宋锦洛垂着眸子拍了拍刚才不知道在哪沾到的灰尘,一旁众人将倒在地上的红翠拖出去后,这场混乱飞快的停止。
整个大殿再次恢复了井然有序的情景,大家再次各归各位,心照不宣的仿佛刚才的混乱没有发生一般。
只是自此看过去还是能发现,殿上大多数人惨白着脸。
陆晏礼有些担忧,毕竟刚才一幕太过惊险,虽然不合时宜,他想了想还是站在宋锦洛身边小声开口问了句:“怎么样?受伤了没?”
宋锦洛眼眸微垂,低声道:“没有。”
见她的确没事,陆晏礼稍稍放下了心,但见她周身气场冷冽,心知她是看到前方一幕心里来气,便小声继续安慰道:“那不过是皇叔的义妹,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别和她计较。”
宋锦洛闻言,嗤笑了一声,随即冷淡的道:“七殿下,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这样小声的对话,陆沉却好像听到了一般,目光直直的看了过来。
幽暗深沉的黑色瞳仁,左侧的一个巨大的圆形柱子,挡住了外面的日光投下一片阴影,而陆沉便身处那一片阴影中,抬眸间,眼中偶尔略过一道殿上金色龙头反射的光影,稍纵即逝。
宋锦洛冷冷的和他对视了一瞬,随即面无表情的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皇上再度开口,对于刚才发生的变故不置可否,并未责罚,甚至还十分轻松的和突然归来的陆沉当着满殿大臣的面寒暄了两句。
陆沉恭敬的回答完后,突然话锋一转,提起刚才红翠在养心殿手持兵刃行凶之事,言辞犀利狠辣最后一句便是:“今日负责宫门守卫的人,站出来!”
冰冷的字音落下,大殿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中。
见无人应声,陆沉掀着眼皮扫了一眼大殿中的人,白皙倾长的指间缓缓勾着一根银色的丝线,不紧不慢的来回转动,他笑了笑:“没人说话?呵……来人,将今日负责宫门值守的几位大人拖出去。”
所有人都将脑袋垂到最低。
没人敢应声,甚至都十分有默契的将身子朝着别处缩了一下。
宋锦洛注意到,武官一列中,有个男子脸色惨白,微微有些颤抖仿佛就要站不住,另外他左侧一个略微清瘦些的中年男子……直接一下瘫跪在了地上。
“摄政王……”勉强站着的男子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下官敢用性命发誓,那婢女的兵刃,绝……绝不是从宫外带进来的。”
“哦?于大人的意思是……那兵刃是宫内的人给她的?”陆沉微笑着道。
“是的,一定是的。”于大人慌张的应道。
“那于大人不妨说说,是哪位?”
“……”于大人接不上话来了,他满脑冷汗不停的冒出,抖如糠筛,慌张了看了一眼所有人:“摄政王……这……这……下官……不知道。”
于大人的声音越说越慌,越慌越小,最后三个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清楚。
但陆沉听到了,他冷哼一声:“既如此,那就只有辛苦两位大人去镇抚司过几日了。”
众所周知,镇抚司是个地狱般的存在,进去了能完好无损的出来的,几乎没有,就连前些日子,护城军的谭瑾大人进去,都脱了一层皮,直到今日还在府中修养未出。
话音刚落,风声带着几个银甲卫,整齐快速的进入大殿内,一把拎起两位大人,用一种类似于拖拽垃圾方式将二人拖了下去。
徒留下一殿心有余悸的大臣和越来越远的惊恐的求饶声。
羡玉公主杀人一案在这样的嚎叫声中彻底结案,最终以吴家被抄家流放盖棺定论,自然羡玉公主没事了。
从皇宫出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天色有些阴沉,仿佛有着一种山雨欲来的狂暴之感,宋锦洛站在宫门口眯着眼想了想,要下雨了,那她晒在外面的药草怎么办?不行……得去医馆收药草。
这样想着,她正要迈步开跑,身后陡然传来熟悉的车轮转动的声音,再接着便响起了陆沉的声音。
“爱妃这般匆忙是要去哪?”
抬起的脚步倏然停住,她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转了个身,看向来人。
陆沉坐在轮椅上,双手交叠坐的笔直,一旁,是一身白衣,柔弱不能自理的云知禾。
宋锦洛淡漠的视线扫了一眼二人,缓缓开口,嗓音清冷的道:“去找阎王下棋,你有兴趣?”
陆沉淡笑了一声,嗓音低沉:“哦?爱妃还会下棋?不过……”他似乎沉思了一下,随后又开口,拖着长长的尾音道:“对象一定得是叫阎王的吗?叫陆沉的可以吗?”
宋锦洛皱起了眉,对于他这种突然冒出的笑话有些不适应。
一旁云知禾见二人你来我往的聊着天,完全将她当做透明,她笑了笑,随即开口:“嫂嫂好,我叫云知禾,是玄瑾哥哥唯一的义妹,之前因为受伤,玄瑾哥哥怕别人打扰到我,一直将我托付在神医谷修养,前几日醒了才回了金陵,嫂嫂叫我知禾就好。”
宋锦洛将目光转向云知禾,没有回应。
见她不说话,云知禾笑意越发沈了些,继续道:“刚才大殿上之事,知禾只是和嫂嫂开个玩笑,嫂嫂不说话,不会是在怪知禾吧。”
宋锦洛冷笑了一声:“是!”在云知禾略带僵硬的笑容中,她重复道:“我不说话,就是不想理你,我不搭理你你就识趣自己走开,知道我在怪你还要凑上来找骂,怎么你是睡太久了脑子不清醒?那要不我受累将你摁水池子清醒一下?”
云知禾僵着笑容,眼见着宋锦洛作势要上前的动作中退后一步:“嫂嫂……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怎的这般小气这点小事还要动手?玄瑾哥哥救命……”
这般喊着,云知禾躲在陆沉身后,一把将圈住陆沉的脖子。
“小气?”宋锦洛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二人,冷声道:“对,我很小气,以后见着我记得绕路走,否则我可不敢保证你的玄瑾哥哥每次都能救的了你。”
陆沉眉眼微冷,将云知禾扯了下来,还未开口,却见宋锦洛已经飞快的转身离开。
云知禾眉梢眼角是止不住的得意,嗓音微微调高,大声道:“嫂嫂,这只怕有点困难啊,毕竟咱们住在一个府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宋锦洛离开的脚步微微一窒,然后装作没听到飞快的离开。
云知禾正得意的笑着,冷不防听见一旁陆沉的清冷的声音:“你的东西本王已经命人搬去了礼东别院。”
云知禾闻言,眼底笑容再度愣了一瞬,转过脸看向陆沉的时候又换上一副柔柔的神色:“可是……玄瑾哥哥,我一向都是住在王府的,我才醒来没多久,顾初弦都说了,我尚未完全恢复,你怎么放心让我一个人住在别院?”
陆沉扫了她一眼:“你没听到么?王府的女主人发话了,不想见到你。”
说罢,风声已经从远处回来,推着陆沉离开。
转身之际,陆沉低沉淡漠的嗓音再度传来:“云知禾,记住了,别惹她!”
云知禾独自一人站在原地,一向挂着温和笑意的神色早已不复存在,她一双水润的眸子此刻满是愤恨和怒气,死死的盯着宋锦洛和陆沉消失的方向!
别惹她?
云知禾冷笑一声,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