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风越发凛冽,到了初冬的时节,宫门的浓雾遮挡了早晚的天际,山谷在雾里看得模模糊糊,越发的不真切,只有近处的几盏灯笼微微泛着暖光。
角宫就像是安静匍匐的巨兽,水波荡漾在青石铺就的池壁,往南飞过的鸟雀在山谷上方拍打着羽翼,划破寂静的空气。
往日里森寒严肃的地方好像突然就有了人气。
流水一样的素斋源源不断送进了内室,徵宫借调来的大厨为了能回老岗位,可是费了老大劲,拿出了压箱底的手艺。
一切自然是为了宫门最被看好的一位宫主,今天是他的生辰。
宫尚角看着里外人人都在忙碌,一副热火朝天要过大年的样子,心里很是无奈。
明明说好他们三个悄悄把生日过了即可,谁知道整个角宫都动起来了。
虽然角宫也没多少人。
他带着宫远徵坐在屋外的碎石池塘,石头制的凭栏是沁透人心的冰冷,可是冷藏了数月的心扑通扑通跳的格外火热。
几尾红鲤鱼摇着尾巴跑过来,宫远徵抓起池边的鱼食,投喂张着嘴巴的鱼儿,琼华的月色照的水面波光粼粼。
“哥哥,什么时候开饭啊?”宫远徵看着张嘴咬食的鱼儿,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饿啦?”宫尚角无奈摇头,“这得问你清弦姐姐。”
宫远徵最喜欢直接喊姐姐,他觉得这是和姐姐关系亲近的佐证。
而宫尚角更喜欢加上她的名,虽然没有不妥的地方,但是要别人来看,这就是宫尚角有意与非宫姓之人的疏远。
虽然不论是宫尚角还是裴清弦都不觉得这样称呼有什么问题,但宫远徵显然是不喜欢这样叫裴清弦的。
“不是清弦姐姐,就是姐姐。”宫远徵又在嘀嘀咕咕,虽然他知道哥哥是不会听他的话,但他就是要纠正一下。
“好啦,快进屋吃饭吧。”裴清弦端着东西对着池边傻站的两人呼唤。
宫远徵挥着手回应:“来啦。”
屋里满是食物的香气,宫远徵趴在桌边瞧了几眼,发现了许多没见过的吃食糕点。
“哥哥快坐下。”那副殷勤的模样,好像他才是过生日的那个。
此刻已经入夜,弦月高悬。
宫尚角顺着弟弟的力道入座,环视过桌面,心里还在想着是哪道菜让裴清弦费了这么久时间。
裴清弦等他们都坐下,才将手中的托盘放到宫尚角的面前,打开保温的瓷盖,鲜香的菌菇气飘散出来。
“这是寻常人家过生辰常吃的长寿面,也不知合不合你的脾胃。”
宫尚角盯着那一小碗面,愣了许久,他当然知道长寿面,只是从前的许多年,他都没有吃到过,母亲温柔似水,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角宫夫人。
面的分量很少,但格外劲道,汤汁鲜浓,就像入口了窗外的那轮明月。
宫尚角郑重而又珍惜的吃完了那碗面,还没有说话,就有个香囊递到跟前。
“这是?”打开一看,竟是一枚刻着裴字的云纹玉佩,宫尚角既惊又喜的抬头。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裴清弦坐在对面,对他弯唇而笑,“这是象征裴家嫡系的玉佩,尚角哥哥要为我处理元阳杂事,有了这枚玉佩,哥哥行事总能更方便。”
亮起的灯光‘啪’的一声又熄灭了。
宫尚角捏着玉佩失落点头,他还以为……
“不过,哥哥以后常年在外,我不在身边时,有这枚玉佩在,哥哥总不会太孤单了。”
熄灭的灯火重又亮起。
视线扫过她的脸颊,纯粹的眼眸一眼见底,说话间毫无旖旎之态,就是字面意思。
宫尚角一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要心急,一边随手摘下腰间的玉佩,将裴清弦送的挂上。
“会的,就算我不在宫门,想起你们我也不会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