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根呢?
自从继承王商当上大司马后,凡事王根都推给王莽处置,自己则落了个清净,空享着大将军的头衔,封国又多了一千七百户封邑。
不过,王根仅仅当了一年多的大司马,身体状况便亮起了红灯。
元延四年(公元前9年),高平地区又传来了坏消息——王逢死了!
王逢当初闯下大祸后,十分惧怕,一直极少进朝觐见刘骜,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自己的封国高平府日夜狎玩,偶尔才出去打个猎露个面。
因此,王逢久而久之给人留下了既无才能又无名气的最终印象,直到元延四年逝世。
王逢去世的消息半月后传到了长安,刘骜已过不惑,对这些事情也没有甚放在心上,派王莽通知了王政君后,一封旨意将王逢追为戴侯,嫡子王买之继承爵位。
眼看王家当初九子,现在就剩王立与王根二人了。
而刘骜对于王根的封赏所为,更加使得北军的王立嫉妒。
由于自己年轻时候犯下的罪过,子侄均不敢与其接近,活生生地被软禁在了长安城北。
王立的嫡子王融心有不甘,照着事态这样发展下去,自己很有可能只是继承父亲爵位,而不会有什么大的官职。
王融本来想去找王莽,让他为自己在刘骜面前美言几句,为日后的仕途铺铺路。
没想到发生了一件事情,让王融望而却步了。
怎么回事呢?这就得从王莽之兄王永说起。
王永死于广汉郡后,儿子王光被接到了叔父王莽府中,刘骜特进其为衍功侯。
自小失去父亲的王光性格乖张,哪怕有王莽这样严厉的叔父在旁不停教诲,也是杯水车薪。
后来王莽升为光禄大夫侍中,更加没空管教王光了。
王光为了能在王莽府中继续衣帛食肉,总是趁着王莽在家时候表现地很温驯,王莽一出门,他就领着家奴去其他纨绔子弟府中作乐去了。
执金吾首领李固年事已高,就将这重要一职交给了手下窦况。
新官上任,人人巴结,王光也不例外,况且他叔父还是皇帝面前的股肱之臣呢。
因此,窦况每次见到王家人前来,总会抛下京城巡防,十分热情地将其招至家中,烹牛宰羊,饮酒玩乐。
其中,也包括对待淳于长。
有一天,王光来到了上次淳于长见到许孊的那家酒肆。
自从上次淳于长在这里喝酒遇艳后,酒肆生意好了许多。
以前只是一家面积不足三亩地的茅屋酒肆,现在则成了木头勾梁,占地十亩的二层大酒馆。
有了淳于长的照顾,酒肆老倌每日日进斗金,来往客商、纨绔子弟都要来这里点上一桌酒菜,听淳于长的风流韵事。
“老倌!”王光和三个家奴一进门,就嚷嚷道,“赶紧来桌好菜,酒要凉的,这天太热了!”
老倌与王光相熟,赶忙吩咐小二去后厨置办。
不一会,一大桌子酒菜就端到了王光面前,有烂羊肉、酱猪蹄、烧苜蓿、葡萄美酒等物什。
四人大快朵颐,转眼间就吃了半桌。
这时,一对夫妻走了进来。
男的面目清秀、白白净净,女的艳如桃李、身材婀娜,乃是一对进长安贩丝绸的客商。
“这小妇人长得不错啊!”王光和身边的家奴说笑着,并未当个大事。
如果说这对夫妇上楼吃饭,也就没事了。
偏有凑巧,那男的看见绫罗绸缎的王光,两眼便放光,寻思着和这位达官显贵做点买卖。
于是,夫妇二人便坐到了王光的邻桌。
王光此时的目光,便全被妇人吸引了去。
但见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勾去了王光的七魂六魄;一夹一端、一饮一啜,都立刻让王光忘乎所以。
“这位公子,家里可有好的丝绸要卖?”男的一脸媚笑。
“啊,这些东西啊,我府里多的是,不瞒你说,我家擦桌子、擦屁股用的都是丝绸!”王光故意显摆,夸大其词,眼睛不时地瞟着妇人。
“哦?”男的眼中放光,并不曾留意王光眼神,“可否卖些于我?我出重金!”
“这有何难,你要是现在方便,即可随我回府去取来,至于价钱嘛,随便你给多少都可!”王光高声说道。
“好,痛快!”男子听闻,慌忙扒拉几口饭,便带上妇人一同跟着王光前往王莽住处。
王光一看王莽还未回家,就对着男子道:“家中女眷太多,属实不便,可否让贵妇人进去挑选一二?”
男子没觉得有异,便和力工坐在板车上等候。
王光对妇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大步往里走了,妇人紧跟其后。
王光早就娶妻,可性格并不收敛,每日脑子里都是蝇营狗苟、男盗女娼。
他将妇人领至后院僻静处的一处仓库,命令手下在门外守着,自己则和妇人一同进了仓库。
一进门,王光赶忙把门闩插上,两眼开始冒淫光。
“夫人,这里的绸缎你随便挑选,小生只求一事!”
“何事?”妇人似乎觉察到了危险,但仍故装糊涂。
“只求夫人今日成全小生,我甘愿将十匹皇帝赏赐之御缎都送于夫人!”
“好啊,你好大胆!”夫人杏目圆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夫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我也绝非苟合之人!”
王光没想到妇人会拒绝他,一时间慌了手脚。
妇人说完就要夺门而出,王光脑袋一片混乱,索性将妇人拖到在地,强行行奸。
男子在外左等右等,不见夫人出来,便打点银钱托门口守卫进去问问。
守卫回来,只说夫人还在挑选,让他再稍等片刻。
王光行完苟且之事,赶紧哀求妇人不要将此事声张,并允诺仓库里的绸缎可任意拿走。
反正王莽作风简朴,几乎不会到仓库视看的。
妇人料想不答应,今日必走不出这大宅院,于是假意应承。
王光十分高兴,马上命守在门外的家奴进来,帮着夫人搬运绸缎。
妇人走到府门处,看见丈夫,当即嚎啕大哭:“夫君,他,他玷污了我!”
“啊?!”男子闻听,气不打一处来,领着力工就冲进了府门。
“大胆!你可知这是何处?轮着你在这撒野?”家奴大叫。
“我管这里是何处,我们本来做买卖,却未曾想你家主人将我妻子侮辱!士可忍孰不可忍!”
说完,男子便身先士卒冲进家奴堆厮打起来。
这些家奴都是欺软怕硬的主,看见不要命的他们也害怕。
还在仓库的王光听见中庭有厮打叫骂之声,赶忙出来看。
“岂有此理,我白送你那么些绸缎,你还纠缠不休!来人,给我打!”
说完,后院中又跑出了十名家奴,配合原来的四人,将力工打跑,男子被打倒在地。
“打,使劲打!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竟敢挑本侯的理!”
过了一会儿,男子躺在地上不动了,家奴也打累了,站在四周喘着粗气看男子。
男子迟迟不动,一个家奴壮着胆子上前一窥究竟。
“啊,不好,他,他死了!”家奴大叫一声。
王光的脑子嗡的一声乱了,结结巴巴地说:“快,赶紧将他拖出去掩埋!休要让叔父知道!快!”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男子拖出府门,装上辇车,奔向长安城郊区掩埋。
岂料这一切都被妇人看到眼里。
她本在府门外等候夫君讨个公道,却看见四个力工全部跑了出来,料想事情不好,赶忙逃到一处客栈躲了起来。
王光看见男子被拖出去后,猛然想起了妇人,急忙出去查看,哪里还寻得见?
王光倒吸一口凉气,这可如何是好?
得赶快通知窦况!命他在长安四处搜寻!
王光本想亲自去找窦况,不过害怕王莽回家挨训斥,只得派出一个家奴去告诉窦况。
傍晚时分,王莽因淳于长在皇宫留宿,便回到家中。
“你神情为何如此慌张?”王莽觉察有异,正色问道。
“没,没什么,有些着了风寒,身体不爽!”
“那还不快去歇着,还等我作甚?”王莽语气更加威严。
“诺!”王光点头哈腰,慢慢退回了自己房间。
窦况找着那妇人了吗?别出什么岔子!
那妇人不会走出长安城了吧?走了那倒好了,就怕她写信到皇宫告我一状!
翻来覆去,王光一宿没睡着。
翌日,王莽前脚刚走,王光就赶忙骑马去找窦况。
“况兄,可曾寻找到那贩卖绸缎布帛的妇人?”
“我昨晚将近三日入出入长安城的名册都查阅了一番,确实有一对洛阳来的夫妇,而且并未出城,只是寻找一晚,却不曾得见!”
“坏了,她肯定没走,等着告我一状呢!”王光急得团团乱转。
“兄弟莫慌,你可为我画一幅画像,我让手下看过,记住她的模样,再为你寻找一遍!”
“诶,好主意!”王光转忧为喜,当即走到人迹罕至的巷子,为窦况画了一幅画像。
“兄长切记,见到此人,务必告知兄弟!弟感恩不尽!”王光稽首作揖。
“放心吧!”
三日后,窦况将王光叫到了郊外。
“兄弟,你看,可是此人?我于今早发现此女在街上卖东西,觉得十分贴合兄弟之作!城内人多眼杂,故而邀请兄弟到此一看!”
王光定睛一看,正是她!
拜谢过窦况后,王光笑嘻嘻地对妇人说:“夫人,如今你夫君已死,何不乖乖顺从了本侯,保你荣华富贵受之不尽!”
“呸!孽障!我受你玷污,本就生无可恋,实话告诉你,你休想!我已经将状子告给了京兆尹陈崇,不出几日就会到了皇帝那里,我看你这王姓子孙如何收场!”
“什么!?”王光怒不可遏,伸出双手要将妇人掐死。
“贤弟且慢,杀了她唯恐脏了你的手,你还是赶紧回府商量个对策,看看能不能去找陈崇将此事压下!”
王光不听劝告,亲手将妇人掐死。
随后王光对窦况再拜,慌忙回府商量对策去了。
窦况招呼几个执金吾,准备将妇人扔进河里完事。
谁料,抬起妇人腿脚时,妇人又哼了一声,醒了过来。
窦况机敏,绝对不可让此女留在世间,抽出佩刀,一下砍到了妇人的脖子上,当场一命呜呼。
王光回到府中,拿上二百金,直奔陈崇府上而去。
陈崇和王莽倒是没有什么过节,不过他却和当年的王章一样,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
看到王光前来,便知道没有好事,于是假装收受贿赂,应承下来。
两日后,五日一次的朝会开始了,陈崇带着王光的二百金到了未央宫。
“启奏陛下,衍功侯王光草菅人命,联合金吾卫首领窦况将洛阳冯氏杀之!”
“什么?”刘骜吃了一惊。
王永足智多谋,尽心为国,他的儿子怎么成这样了?
王莽在旁一听,暗叫不好,汗如雨下。
而淳于长,则表面镇定,内心窃喜不已。
陈崇趁着未上朝的两日走访了酒肆,将事情原委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在朝堂上,他也将这些天的调查结果和盘托出。
狗儿,败我名声!王莽越听越气,不等刘骜发问,便直接跪下:“陛下,容臣查清楚,绝不护亲,定然给满朝文武、汉家天下一个交代!”
刘骜看到王莽言之凿凿,就将此事交于其处置了。
退朝后,王莽怕其他官员给王光通风报信,第一次早早地出了皇宫,回到自己府邸。
进到中庭,只见王光和其母在葡萄架下乘凉,王光一脸忧愁。
“瞧瞧你个孽子做地好事!”
王光做贼心虚,一声不吭,只是跪在地上求王莽救命。
“巨君,光儿所做之事我已经知晓了,你生这么大气,莫非陈崇又告诉皇帝了?”
“你以为呢?自家做出羞耻之事,还怕人家说吗?”王莽向来对嫂子恪守礼节,从未大呼小叫过,这次也是第一次当着嫂子的面发怒。
“现在整个朝廷都知道了,你要怎么办?”王莽跪坐在地,盯着王光。
“侍中,王氏子弟求见!”守卫进来禀报。
“他们来干嘛?都轰走!还嫌不乱?”
“他们来了好几个人,怕是轰不走……”
“来求情的是不,好啊,那就让他们都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