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飞燕回到后宫中,惊魂未定。
宫女端来茶水伺候,被她一挥手将盘子打翻。
看着宫女低头在地上捡木盘,赵飞燕突发奇想。
自己进宫已经一年,却还没有怀上子嗣,何不趁此机会装一下呢?
想到这,赵飞燕连忙捂住自己的小腹,连声哀嚎,痛苦地在榻上打滚儿。
宫女看到这种阵势,十分惊惧,连忙去传侍医,并打算告知少府。
“慢!”赵飞燕十分机敏,“要传上官妩女医,别的都不行!”
宫女得令,匆忙出去了。
不一会,上官妩赶来,赵飞燕将所有宫女全部赶出。
“上官妩,你就说我是早产,其余均不要说,好处少不了你的!”
上官妩早与赵飞燕打过交道,深知此人心术不正,但现在仗着刘骜宠溺,却也无可奈何。
“诺!”
不一会,刘骜听说少府去了飞燕宫殿,也急忙跟着过来了。
“赵婕妤,你怎么了?”刘骜进门就问。
看到刘骜来了,赵飞燕疼痛地更加剧烈,哭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婕妤她怎么了?”刘骜质问上官妩。
“她,她因今日在湖中跳舞,着了惊吓,早,早产了!”上官妩结结巴巴地说道。
“什么?”刘骜显然不信,怀孕的女人怎么也会有身形的变化啊。
上官妩不知如何作答,只是不说话。
赵飞燕生怕刘骜看出破绽,连忙说:“承蒙陛下圣恩,妾早已怀有三月身孕,只是身体瘦弱,并不曾显出来,之所以未敢告诉陛下,乃是妾有私心,希望显身时给陛下一个惊喜!孰料妾身无福,竟将龙种弄丢了!”
利索地说完之后,又开始接着疼痛。
看着貂裘锦被里的赵飞燕,刘骜并未偏听偏信,又问了一句:“孩儿何在?”
赵飞燕显然没料到刘骜会刨根问底,连忙使劲嚎叫了几声。
想好了对策后,赵飞燕泪流满面地说:“我恐孩儿未成人,惊吓了陛下,就派宫女从墙里直接扔到大街上了,此儿不愿生在帝王家,那就让他回民间吧!陛下疑妾,妾还不如死了算了!”
赵飞燕说完就准备下床,表演一出触柱而亡的好戏。
“婕妤且慢,朕也是关心你嘛!”刘骜赶忙上前按住赵飞燕。
赵飞燕开始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嘴里不停地喊着:“陛下疑我,陛下疑我……”
刘骜没办法,这么多人看着呢。
于是就将少府和女医都撵出去,自己好宽慰赵飞燕。
“行了,别哭了,小心哭坏身子以后更怀不上了!”
赵飞燕不依不饶,依旧是泣不成声。
“朕知道错怪你了,你说,怎么着你才能不哭?”刘骜有些急了。
赵飞燕眼看时机已到,才慢慢止住哭声,说:“除非你封我当皇后,我才不气!”
“啊!这……”刘骜没想到赵飞燕会狮子大开口。
自己虽说冷落了许皇后,但万万没有废人另立的打算。
赵飞燕也是半开玩笑半试探,见到刘骜忧郁,便知此事尚早。
于是又接着说:“我自小在乡野长大,父母养我含辛茹苦,一个弟弟已经十八了,到现在穷得还没娶亲……”
“行了,朕知道了,朕一会儿出去就给他们封个官做,我的小美人,你就安心养身子,一月之后,朕再来看你!”
赵飞燕终于破涕为笑,刘骜方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回到未央宫,刘骜就让王音起草诏书,封赵飞燕之父为成阳侯,封小舅子赵钦为新成侯兼驸马都尉。
家人已经成为侯爵,赵飞燕的腰杆挺地更直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来到了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这一年,大汉帝国似乎迎来了新的曙光。
王凤自从将王章处死后,大权在握,朝中大臣尽归王门。
没有了那些纷纷扰扰,刘骜每日淫乐,甚至为了满足赵飞燕,还吃起了壮阳药。
不过在这一年,王凤也终于倒下了。
连续半年,王凤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上。
王政君得知大哥病重,人参、灵芝等名贵药材不知托人送去多少,可王凤毕竟年事已高,吃再多的药也是收效甚微。
冥冥中觉得大哥命不久矣,王政君每日哭得撕心裂肺,想起了自己尚未出阁时,一家在一起的一幕幕温馨画面。
王凤、王政君、王崇乃是一母所生,小时候父亲王禁只是在宫中担任一个小小的廷尉史,本就不多的薪俸随着孩子的日渐增多,变得有些捉襟见肘。
当时还是泾路校尉的大哥对于这个小妹可是没少照顾,身为家里的顶梁柱,每次拿了官俸就在集市上买好些个小玩意带回家中,分给所有的兄弟姐妹后,还会特意拿出私藏的烧鸡烤鸭与王政君一同跑到家外,躲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偷偷吃掉。
自己走在大路上被那个地痞流氓调戏了,也是大哥回来替她出气报仇。
力保刘骜为太子,大哥也是忙前跑后,操碎了心。
所以,王政君在刘骜登位后,但凡朝中有任何人对王凤不满,无疑都是动了王政君心里除了刘骜外最柔软的地方。
刘骜也是看到这一点,所以王凤辅政十一年来却没有得到任何责罚,王政君在背后功不可没。
第一次刘骜听到王音禀告说舅舅病了,还不甚为意。
可慢慢地,刘骜发现一连旬日,王凤都没有出现在朝堂上,刘骜便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朕得赶紧去看看大将军,免得被母后骂。
所幸的是,那几日王政君虽然知道王凤病重,但是却在处理另外一件大事,因此并未分散出精力责备刘骜。
什么事呢?
原来冯昭仪自从和自己的儿子信都王回到信都国后,一直和王政君太后有着书信往来。
去年,刘骜为了表示自己对于弟弟的爱护,又将刘兴改封为中山王,信都的冯太后亦改名为中山太后。
但是这个中山王刘兴也是很奇怪,和刘骜一样,十九岁了,没有任何子嗣。
于是冯昭仪就希望恳请皇室能够开恩,为他们在侯门中挑选出一女子来延续汉家香火。
这当然是小事一桩了,可是选谁好呢?
王政君因为自己大哥病重之事心乱如麻,就是想到了前几年推荐赵飞燕入宫的平阳公主。
“平阳君,可能为中山太后选个好女子吗?”王政君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哎,小事一桩!”平阳公主满口答应,“包在我身上!”
回到公主府,平阳公主就开始忙活开了。
挑来挑去,选中了曾为长乐卫尉的卫子豪家里的二女儿。
要说这卫子豪,是平阳公主的外祖父,全靠着家中的女眷才在朝廷中得到的官职。
他的妹妹是汉宣帝刘询的婕妤,长女是汉元帝刘奭的婕妤,生下来的就是平阳公主,而现在还有个异母妹待字闺中。
自己的这位小姨,平日里端庄贤惠,给了中山王,准备错不了。
第二日,平阳公主又入长乐宫,将定妃一事告诉了王政君。
王政君只撂下一句话,“务必要体面,切勿丢掉皇家脸面!”
平阳公主知道大将军王凤身体有恙,也不敢再多聊,回家打点准备去了。
王政君处理了这一桩事后,就唤人去请刘骜,让他去大将军府看望一下。
宫女回禀:“太后,皇帝听闻大将军身体不爽,早就去过了!”
这孩子,总算还有点孝心。
刘骜确实很孝顺,但是孝顺和荒淫又不是同一个概念。
“大将军人现在怎样?”
“这个,小的不知!”
“刘骜回宫,立刻唤他来见我!”
想到昔日大哥对自己的种种恩情,王政君又哭起来了。
这天是刘骜第二次来到大将军府,看到病榻上的王凤和上一次来时相比,明显消瘦了许多。
淳于长、王永、王莽等外甥侄子看到皇帝前来,齐齐跪下迎接。
刘骜很快地将王凤曾经在朝堂上的“叱咤风云”抛之脑后,心里想的全是王凤昔日对自己的恩情。
刘骜大哭,拉着王凤的手不肯松开:“将军乃国之栋梁,安心养病,一切自会好转,切勿再思虑过重,引发病体恶化!”
王凤睁开眼,对刘骜说:“陛下,臣一心为大汉鞠躬尽瘁,没想到也有这么一天,咳咳……”
“臣的病臣知道,恐怕时日无多矣!”王凤显得十分坦然。
“将军切莫说这丧气话,你若离去,恐朝中无人可替你也!”
“所以陛下此来,我必须要交代给陛下一些事情!”
“你说!”刘骜泣不成声。
“我的几个兄弟都不可委以任何重任!”
啊!这可是刘骜怎么也想不到的。
都说舅舅把持朝政,看来确实都是诬告,事实摆在眼前,把持朝政的人会不让自己的弟弟们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吗?
看来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
刘骜彻底地对王凤放下心了,信任地无以复加。
倘若舅舅能逃过此劫,就是封他个十万户也未尝不可!
“王谭顶大司马之位如何?”
王谭是剩下的王氏兄弟的老大,论资排辈,刘骜提到他也很正常。
“陛下有所不知,我那几个兄弟奢靡无度,岂可作为臣子表率?”
刘骜只是点头,感动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王音谨小慎微,淳于长机敏过人,王永老成实在,王莽知贤懂礼。”王凤咳嗽了一阵,接着说,“王音已经是侍中,可顶替我为大司马,淳于长也已经当上黄门郎,王永也是诸曹尚书了,唯独侄子王莽还未有官职,倘若将来他不愿做官,可托太后好生抚养!”
“嗯,朕都一一记下了!”
“臣万死谢恩!恐侍奉陛下时日无多了!”
刘骜简直要哭死过去,只在王音与王莽的劝解下,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王凤。
临走时,殷切地嘱咐王凤:“大将军,好生养病,朕改日再来看你!”
刘骜回身直奔长信宫而去,对母亲交代了一番见到的景象。
王政君捶胸顿足,马上吩咐郎官宫女,准备当夜就前往大将军府。
幸好被刘骜以不要打扰大将军休息为名给拉了回去。
王政君一夜没睡,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下着淅沥沥的小雨,王政君就出宫了。
王政君看到府中已经在采买棺材、白绫等丧葬之物,大叫不好。
也不等宫女开道,独自一人冲进了王凤的寝室。
谁知,仅隔一夜,王凤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吃的东西也少了许多。
王政君哭天抢地,霎时间,万马齐喑,千鸟沉寂,哭得是梨花带雨逊三分,生离死别隔阴阳!
王凤只能看着王政君,嘴唇蠕动。
“大哥,我都明白!你什么也不用说,王家有我呢!”
这是王政君人生中最后一次见到大哥,三日后,王凤殁了的消息传入宫中。
王政君痴痴傻傻,似乎三日前她就知道已经无力回天。
王凤死了,该如何评价他这个人呢?
爱民如子,显然不是;烧杀抢掠,显然也不是。
打击异己,是了;大权独揽,是了。
究王凤一生,阴骘手段全部用在了朝堂上,但是与老百姓,他却永远秋毫无犯。
所以老百姓虽然痛恨王家“五马九侯”,但也只是迁怒于刘骜的昏庸无道,对于王凤,大汉的子民由于从未收到王凤的残害压迫,所以也恨不起来。
王凤,忠耶奸耶?
刘骜亲自去将军府吊唁,赠送王家二千轻车武士作为葬礼用度使用,七日后,出殡的队伍出发了。
门生故吏,朝中公卿无一不至,纸马魂幡成山,童男童女成群,送葬的官兵从长安城一路延到了渭陵,刘骜亲追谥“敬成侯”!
并且让王凤的长子王襄继承侯爵,担任了未央卫尉。
刘骜也没有忘记王凤的嘱托,提拔侍中王音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对于平阿侯王谭,刘骜也没有再加官进爵,而是将王谭赐位特进,负责统领长安城防与军队调遣。
王谭并没有从王凤的死中得到任何好处,因此闷闷不乐,对自己的小弟王音位居九卿很是不满不服,但丧事在前,也只好暂时隐藏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