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日都往椒房殿跑,名义上是问安,其实只是为了多接近一下王嫱。
王嫱对这个表面上对自己嘘寒问暖的太子并不喜欢,但也绝不讨厌,身为王皇后宫女,她并未表现出言行举止的轻浮。
可是刘骜和张放在一块,早已知道人事之妙,他忍不住了。
那天,王政君恰好去储元宫找冯昭仪聊后宫用度之事了,将王嫱留在椒房殿收拾一下房屋与女红。
刘骜来了,一看王政君不在,便心花怒放。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王嫱聊着,忽然间,趁王嫱不备,从背后一把搂住了她!
王嫱奋力推开刘骜,口中怒斥:“太子,你焉敢如此无礼?”
“怕什么,我是太子,将来整个大汉都是我的!你从了我,我自然亏待不了你!”
说完,又要上前轻薄。
“站住!太子,我虽然没有你出身高贵,可我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今日,断不可至此!”
“我父皇不要你,你甘心当个宫女,不如还是让我要了吧?我即位后,封你做皇后,如何?”
刘骜自从少年谨慎后,便觉得太子之位已经稳当,便不思进取,沉溺酒色。
殊不知,这一切都被刘奭看在眼中,要不是史丹、王凤、石显等人力保,太子位早就是刘康的了。
仗着外戚与宦官势力作保,刘骜更加有恃无恐。
“你再往前一步,我血溅五步,你身为太子,不怕沾一身血污?”王嫱真的拿起一把剪刀抵到了自己脖子上。
“你别,别,哎呀,我和你闹着玩的嘛!”刘骜害怕了,赶忙一脸愧色说道。
王嫱放下了剪刀,刘骜自讨没趣,只好悻悻地走了。
从此以后,他对王嫱开始爱而生恨。
王嫱走到了西安门,对着刘奭磕了一个头。
这一个头,磕的刘奭是懊悔不迭。
如此一个美人,当初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眼看美人起身,刘奭本想前去拉起,无奈不能失礼,只能呆呆地看着王嫱。
如此之容貌,整个后宫都难及!
王嫱对着只抹眼泪的冯昭仪、一脸假笑的傅昭仪挨个行礼完毕。
最后,转到了王政君。
“儿啊!”憋了两天的眼泪与感情,在这一场近乎悲情的告别中,一下子喷涌而出。
王嫱听到这熟悉的称谓,眼泪再也忍不住,二人互跪哭作一团。
王太后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老泪纵横,可仪式还得继续下去。
于是王太后给冯昭仪使了个眼色,两个泪人慢慢地走到了两个姓王的女人跟前。
“孩子,别哭了!”王太后说,“是时候该走了!”
“我大汉的女子,向来温柔善良,到了漠北草原,记得好好帮扶你的夫婿!”冯昭仪殷切地说,“没事常写信来!”
王政君不依,搂着王嫱不松手。
五年了,从当初的主仆一路走过,两人已经更像是知心好友了。
一个是不得宠的皇后,一个是忠心耿耿的宫女,两个女人的感情早已如同金兰一般。
“诶!”傅昭仪看着他们哭,心里着实堵得慌,就悄悄告诉刘奭。
“该让王嫱启程了!”
王嫱,这个名字又出现了刘奭的脑海里,早知是如此的美人,说什么我也不能放她走!
可眼下,呼韩邪就在这里等着,再换人,我大汉岂不是出尔反尔,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刘奭叹了口气,只好下令催王嫱进车启程。
呼韩邪倒是很高兴,一个箭步站到马车前,等着王嫱上车。
王政君听见君令,只好搀扶着王嫱走向马车,未等王嫱上车,王政君从袖子里拿出一片丝帛,悄悄塞进了王嫱的手里。
王嫱站在车上,回望整个皇宫与众人,此时,她就是这个帝国最高的女人!
别了,王皇后!
别了,长安!
别了,大汉!
王嫱一头扎进了马车,呼韩邪与刘奭分别了。
他要带着这名大汉女子去草原开启她的新生活!
看着王嫱进了马车,王政君又哭喊了一声:“我的儿~”
王嫱在车里听见了,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听到这样的爱称了。
泪眼婆娑地她拿起车里的琵琶弹了起来。
就让这首《琵琶怨》,来代表我的心声吧。
乐声响起,天上的大雁纷纷落地,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之音,前来送王嫱一程。
车马渐行渐远,琵琶声也逐渐消失不见……
刘奭仿佛失了魂魄一般,此女子竟然还会琵琶,早知如此……
王凤看见刘奭不动,只得悄悄提醒,刘奭又是一声长叹,下令回宫。
太子刘骜赶忙扶住呜呜咽咽的王政君,往椒房殿而去。
其余嫔妃也往长乐宫去了。
刘奭也回到了未央宫,他心乱如麻,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气愤!
他马上命人召来石显。
“王嫱什么时候进的宫!朕怎么不知?”
时隔五年,即使当时记得,刘奭也早忘了。
“陛下,昭君乃是建昭元年进的宫,还是臣为陛下选来的。”
“那朕怎么没见过?”
“臣早令画师为陛下作画了,想来定然是陛下当时觉得不满意罢了!”
“你放屁!”刘奭骂了一句,“如此美人朕岂能见而忘之?”
“臣不知晓!”石显赶忙跪下。
莫非是画师搞的鬼?
想到此,刘奭马上令石显召当时为王嫱作画的画师入宫!
随即命令少府去库房里将建昭元年的美人画作全部找来。
建昭元年,如果朕没记错,就是选戎婕妤那一年吧。
不一会,少府将那一年的无事张美人画全部拿来。
王嫱,王嫱,你在哪里?
刘奭翻着,此时的他放了一个美人嫁到漠北,他气急败坏,心急如焚。
找到了!最后一张!
画上的王嫱和午时见到的大致相同,唯独眼下有个大痦子!
该死的画师!朕非宰了你们不可!
不一会,执金吾带着画师毛延寿、陈敞到内廷,交给了卫尉。
“尔等可知罪?”石显也看到了画作,显然此时他才知道怎么回事。
好大狗胆,连我也敢戏弄?
于是,不等二人下跪,便抢在刘奭头里问道。
“回尚书,小的不知!”二人战战兢兢地只在地上磕头。
“你们看看,这是谁!”刘奭直接将布画扔到二人面前。
啊!这不是王嫱吗?
看来故意丑化王嫱的事被皇帝发现了!
“小的该死,望陛下开恩!”二人齐齐哀求。
“开恩?来人,把二人拖到西安门处,为昭君践行!将头颅给我挂在杆子上示众!”刘奭真的急了。
卫尉上来,将二人拖出未央宫……
再说王昭君,在马车中弹完琵琶后,擦干了眼泪,从袖子当中拿出王政君给她的布帛。
“我儿王嫱,见字如面。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相见,记得到了漠北后,好心照顾单于,切莫让两国再动刀兵。漠北天干,保重身体,记得时常写信回来。政君等你的消息。”
看着王政君的字,王昭君的泪又留下来了。
两月过后,王昭君到了漠北。
王昭君到了匈奴地界后,倾心帮助呼韩邪发展匈奴的生产事业,改良、改正了一些牧民的生产方式与生活习惯。
匈奴人从王昭君那里学会使用汉人的生产工具,基本上解决了温饱问题。
随着农业兴旺,畜牧业也随之更加发达,草原出现了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
呼韩邪对王昭君也是百般宠爱,虽然不是呼韩邪的正妻,但是却封王昭君为“宁胡阏氏”。
婚后第二年,王昭君就为呼韩邪生下了一子,名曰伊屠牙斯。
呼韩邪十分高兴,没满月就封此子为右日逐王。
王昭君身为“阏氏”,地位就和王政君一样了。
显然这样的身份令她不能够轻易回到汉国。
但是她在广袤的草原上,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国家与王政君。
王昭君不仅常常写书信给王政君,更是经常派使者将草原的土特产一并捎带回去。
而刘奭每次看到使者入朝觐见,更是长吁短叹。
不知道是不是被画师耍了,怒气伤到龙体,还是思念美人,求而不得,导致相思成疾。
终于有一次,刘奭一个人在未央宫,独自捧着铜壶,喝了满满三壶。
刘奭喝死,那外甥刘骜才能快速上位,所以侍中王凤,虽然看在眼里,却并没有阻止。
这一次在酒精的摧残下,刘奭彻底倒下了。
这一年,四十二岁的刘奭,一病不起。
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不知服用了多少,却总是不见效。
眼看着一月有余,刘奭的身形竟然日渐消瘦,最后连膳都难食了。
一个人如果不吃饭的话,那就证明真的快不行了。
傅昭仪听闻刘奭快不行了,心里慌了。
刘奭你不能死啊,就是死,你也得把我儿刘康扶上太子位再死!
她实在是不甘心,决定奋力一搏。
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成了,我儿就是皇帝!
如果不成,大不了跟着儿子回定陶国!
傅昭仪这次没有联系石显,因为石显上次看到傅昭仪的嘴脸后,对她一直保持着不冷不热。
傅昭仪带着刘康奔向未央宫,仗着刘奭的宠爱,她竟然矫旨,不许任何人与刘奭见面。
三天过去了,王凤从每日看病用药的侍医口中得知,刘奭撑不过几日了。
这可怎么办?
一个昭仪带着皇子日夜侍奉,而身为皇后太子的王政君和刘骜却无法和刘奭见面。
刘骜有些慌乱,他实在是没想好,如果将来自己当不上皇帝,将会怎样。
王凤焦急地对刘奭说:“事到如今,赶紧告诉史丹!”
史丹自小陪刘奭读书,关系自然比侍中王凤还要亲近些。
史丹闻听,心急如焚,可眼下傅昭仪就在皇宫中,自己贸然觐见,肯定也会被呵斥出来。
事态紧急,史丹急地来回踱步。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人。
谁呢?石显!
石显虽然把持朝政,但是他还是拥护刘骜太子的。
“石尚书,能否借一步说话!”史丹叫住石显。
一个外戚,一个宦官,两股势力在当初搞死萧望之以后,命运就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石显现在正忙着处理刘奭殡葬之事与新皇登基事务。
听闻史丹叫,不耐烦地说:“何事,快说!”
“请石尚书请傅昭仪与刘康出未央宫,我好扶住太子之位!”
“怎么说?”石显也不想让刘康上位,只是因为他那个狠毒的母亲。
“请石尚书假托需要傅昭仪确认丧葬礼服与流程,我只需片刻,便好稳住大汉江山!”
石显眼睛一转,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几天主要事务太多,他根本没空想如何保住刘骜,现在有史丹和他联手,他放心了。
“请傅昭仪出宫,去往北第尚书署确实丧礼流程!”小黄门冲着内殿喊道。
“王太后、王皇后、冯昭仪他们都去了吗?”傅昭仪十分狡猾。
“启禀昭仪,均在尚书署!”
不去是不可能的,不能因为这事被人抓住把柄。
“刘康,和我一道去!”
傅昭仪匆忙出了未央宫,临了对着守门的几个刘奭的贴身卫尉说:“你们现在直属皇帝,记住,任何人不许放进宫去!违令者斩!”
史丹在宫外偷偷看着,傅昭仪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到了宫门。
“站住!皇帝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宫探视!”卫尉拦下了史丹。
“瞎了你们的狗眼,我乃太子给事中!焉有不可探视之理!”
卫尉也不敢得罪史丹,左右为难,得罪哪头都是个死。
“让史事中进去!”一个洪钟般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拜见王侍中!”卫尉稽首作揖。
“史丹,事情紧急,你快进去吧!”王凤顾不得多说,冲着卫尉喊道:“出了事,我负责!”
史丹连忙打开宫门,一路本想刘奭寝殿。
“陛下~”想起昔日陪读往昔,史丹泪如雨下。
刘奭已经面如枯槁,无法言语了。
现在不是叙旧情的时候,史丹擦拭了眼泪,紧忙说到。
“陛下,切勿听信傅昭仪的片面之词,江山社稷,自古是立长为先!”
“刘骜虽有不才,可是有臣等教导,将来必无事端。陛下如果听信傅昭仪所言,废长立幼,恐江山动摇,百姓不服!”
刘奭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一副犹豫不决的表情。
“太子乃先帝所爱,陛下又是许皇后独生嫡长子,试问,刘骜也是王皇后所生嫡长子,岂能因私废公?”
史丹提到了先帝汉宣帝刘询,刘奭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泪花,当年自己也是不得宠爱,凭借着许皇后的恩情,才顺利当上了皇帝。
人人都想当皇帝,当上了皇帝才知道治国理政有多难。
可是刘奭不知道,他治理下的大汉完全没有任何进步,而且在宦官与外戚权力在他死后,还会有一番血战!
“望陛下思念往日恩情,给刘骜一个机会!”
说完,史丹“咚咚咚”地重重地磕起头来。
看着眼前的史丹,想着往日的徐皇后被霍成君毒害,刘奭感同身受,不再犹豫!
他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史丹点了点头。
史丹看见后,心里有了底,说:“陛下放心,臣等定全力辅佐刘骜,兴盛大汉!”
说完,便默默地退出了寝殿。
傅昭仪与刘康回来了,一切都想没发生过一样。
刘奭从嘴里艰难地吐出三个字:“唤众人……”
文武百官赶忙来到宫中,刘奭当着众人的面,说了人生最后一句话。
“刘骜即位……”
便殡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