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九已经不会走路了。
他似蜘蛛?一般自朱网爬下，四肢落在蚕房地板上，又顺着垂带石台阶，抬左手、抬右手、抬左脚、抬右脚........
昭阳殿正殿安放的是余家骄的遗体。殿外姜锦夏专命人在屋檐下修了小窝。
罪九身子弯着蜷曲在小窝旁，听得那总管的常侍训话道：
“见到有来人，尤其是见到陛下，就要叫唤两声，做狗有做狗的本分，明白吗？”
“陛下抬举你，这样豪华的狗窝，唯有曾经先祖皇帝宠爱的淑妃娘娘养的小团子有一处。你啊，命好，这是第二处。”
“好好的在这儿看家护院，日后陛下少不了你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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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九低头“汪汪”了两声，总管的常侍摸摸他头顶的发，亦或者称之为毛，进了殿去。
他有手，虽是少了几根，但勉强还能用。只是他从未勾过眸子上的红绫。若是有时候松了，他还会不自觉的系紧些。
他靠鼻子和耳朵嗅得气味，听得声音。
一年之中，他身体完好之时，怕是连十日也不曾有。
他“汪汪”两声，若是听得旁人烦了，少不了一顿棍棒加身时，他便会蜷曲起身子，手两脑袋捂着，等着鞭子和棍棒打上身体。
他不敢发出人的声音，自然更不敢求饶，只有“嗷嗷”的叫喊响彻在整个院里。院落所倚仗的昭阳正殿，殿内躺着的是曾经伴他入眠、极尽温柔的妻子——贵妃娘娘余家骄。
若是他不小心叫出人的语言，总管的常侍会命他趴在地上，小太监将他四肢扯起来，似猪一般挂在横木上，系好，挂于轮车上。
轮车旋转，他的身体跟着天旋地转，直至早上吃得狗粮恶心的自肠胃翻滚出来。
他趴在地上，舔着总管常侍的鞋，汪汪叫两声，总管常侍开心了，就此也算过去了。
无人将他当人。他也时刻铭记，他不是人，是狗，是女皇陛下的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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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午夜，承明殿依旧灯火通明。
本是打算批阅完这一摞便歇着的，忽得有寒风刺骨而来，姜锦夏摸了摸膝盖。
前两日便觉得腿上不舒服，怕是今日有雨。
果不其然，忽得一道闪电自头顶划过，遮盖烛光照亮承明殿，随后是“轰隆”的巨响。
女官挑了灯来：“陛下，今日可是在承明殿安寝？”
姜锦夏将手中朱批放下，唯见窗外雷声轰鸣，闪电肆虐着深紫色的光，天似被撕扯开一般。
骄儿最怕这样的夜。
曾经她还身着奴具之时，昭阳殿里，骄儿扑进她怀里，口中喊着的是：“将军，我怕！”那双眸子眨巴得眼泪都要泻下来。
“走吧，摆驾昭阳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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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阳正殿院落。
雨脚如麻，轰隆雷声之中听得几声犬吠：
“汪汪.......”
随后变做凄惨的叫：“嗷嗷嗷.......”
“是哪里来的野狗敢在这儿乱叫？”
初来乍到的女官要寻人驱赶。
姜锦夏知道，这并非什么野狗的喊声，而是罪九的惨叫。
听得几声急切：“站住，野狗、疯狗、小畜生........捉到你将你的皮扒了........”
唯见着前方突然间窜出一条狼狗来，只扑过来。
自做了狗，阿九这身手也敏捷了许多呢！
身后一大群的太监宫女冒雨追赶，手中拿着大狗的棒，喊着：“小畜生，小畜生........”
姜锦夏身后跟着十几位女官，手中提着琉璃灯盏，照亮那一汪汪的水泊，斜印出乱入水泊的雨花，以及打在“小畜生”身上的棍棒。
“嗷.......嗷嗷.......嗷嗷嗷.........”
姜锦夏静望，那只小狼崽“啊呜啊呜”自棍棒下拼命向她爬来，一双血手挣扎在雨中。
“汪......嗷嗷.......”
罪九的爪子几月不曾剪，触及她的以他血织就的龙袍，抬头，望见红伞下的女帝凌厉的眸子射过来，威慑.......
他的爪子又滑下去。
向来，狗用牙齿多于用爪子的！
他张嘴，改用牙齿去扯姜锦夏的袍子，口中叫着：
“汪.......哇呜，汪汪，汪汪汪.......”
这是求救，是吧！
身后宫人扑过来要抓罪九，听得女官一声：“大胆！陛下面前，胆敢放肆！”
那琉璃灯盏印着女帝的容颜，俨然在雨中。
女帝早便有言，昭阳殿内，不可追逐叫喊，惊扰贵妃娘娘休息。曾就有宫女因着此事，被遣于暴室的。
“陛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只见得一个小太监匍匐向前来，低头委屈道着：
“陛下，罪九偷吃了奴才小团子的狗粮，所以.........所以........”
所以，这大夏帝君何时沦落至与小太监的狗争食了？
“每人去暴室领二十板子，赶出宫去。罪九，跟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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