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夏想起来要去关照下那狼崽子的。
她换了一件便衣，和血一样的颜色。
她害怕白衣溅上鲜血，若是红衣，她可以骗自己，那本就是红色。
立于暗室之外的芙蓉树下，听得里面传来几句训斥：“端好，若洒了，有你好看！”
她推门而去。
几位宫人惬意的或躺、或坐、或嗑着瓜子，或摇着摇椅.........
暗室唯有一户小窗，一缕阳顺着窗打下，有打碎的瓷器碎片印着，碎片是淡青色的，印着或深或浅纹路，阳光荡漾回转，似水波荡起青色的涟漪。
罪九双膝跪在碎片上，手过头顶向上托起一只金盆，盆里水满，稍一摇晃便要溢出来。
他膝盖处血阴湿了裤子，又染在淡青色的瓷片上，额间的汗顺着矾油化去的左脸颊在那凹凸不平之处转着圈圈。
手剧烈抖着，那小宫女、小太监手拿戒尺虎视眈眈望他，他不敢洒掉水，紧咬牙关，又尽力撑着。
罪九的血不会让姜锦夏恐惧，反而是激起阵阵兴奋。
踩着苏幕遮的血，苏氏一族的尸骨登上皇位的感觉，真是舒心至极呢！
直至那宫人望见姜锦夏，吓得一颤忙跳起来又跪下行礼：
“陛........陛下.........”
她做个手势，“诺”，宫人退下，将门关好。
那芙蓉，那清风，那艳阳，亦被关在门外。
姜锦夏在罪九身前蹲下，望着他颤抖成波浪形的手臂，不紧不慢勾起他尖下巴，问：
“云儿说朕对你有情才不杀你。阿九，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嘴角是淡笑，言语温柔，却让罪九冷汗爬了一层又一层。
此刻竟不知这言语的结巴是来自于对姜锦夏的恐惧，还是膝盖处的痛，亦或者是本身舌头上的缺陷。
“奴........奴才.........”
姜锦夏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起身，发狠.........
“嘭！”
一脚踢在他胸部。
金盆扣翻，水将他整个身子打湿，他被踹飞好远，有些许的碎片被带飞过来，扎进罪九腿上、手里。
姜锦夏扯住他凌乱不堪的头发提起来，拖拽着他整个身子至那地上的碎片处。
“朕告诉你，朕恨你，恨你蚀入骨髓，朕留你是为折磨你！”
罪九拱手求饶：“饶........饶命..........女皇陛........下，饶命，饶了奴才吧..........”
她好痛，心好痛，那瓷器渣子明明刺在罪九身上的啊，却为何像是刺在她心里。
她好怕，怕对他心软，怕被凌云言重。
朕才不是因为爱，朕是因为恨你！
“朕一定是因为恨你！”
她吼出来，她要证明某些东西.........
“嘭！”
她将他整个脸按在瓷器碎片上，脚踩在他脖颈的位置，挤压、旋转、蹂躏........
她身上留着凌云的味道，昨夜他的齿在她身上轻咬，留下齿痕、齿香。
她亦抚摸过他的身子，那身上的腹肌及一道道疤痕。
“苏幕遮你看见过云儿身上的伤吗？他为大夏受过多少磨难你知道吗？”
“他不曾背叛你这大夏君王，却被你这大夏君王伤得遍体鳞伤。”
“你逼死他父亲，杀死她妹妹，你让他家破人亡、无家可归，你将他的一颗忠君爱国的心揉的稀碎，你知道吗！”
.........
她将他抓起来，望着他脸上血肉模糊，或横、或竖、或斜着，密密麻麻，刺入碎片。
“你要赎罪，你要用你的余生赎罪！不仅为你，还有你那可笑至极的父亲！”
“朕要折磨你，朕要将你折磨致死！”
他跪在地上，不顾身下是什么碎片，脑袋磕在地上，口中是求饶：
“奴........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奴才赎罪，奴才愿意赎罪.........饶命，女皇陛下饶命........”
她能听到清脆的响，“噼里啪啦”，是他头骨磕在地砖上的声音，甚至整个暗室都觉得震动起来。
她捏着脸上的刺字，是胜利者的幸灾乐祸。
那磕头声渐小，直至消失，姜锦夏心头紧了一下，低头，只见得罪九成磕头的姿势趴在地上，没了气息。
她将金丝步履踢在他腹部，喊着：“给朕爬起来，以为装死朕就会怜悯你吗？爬起来！”
只是他不曾有反应，整个身子似屎壳郎一般僵硬在地上，一动不动。
可是当年她亦是说着阿爹是装死，并将鞭子抽在他身上，最后阿爹真的离她而去。
所以，阿九他........死了吗？
霎时间脑袋“嗡嗡”响成一片。
“阿九，说话，阿九........”
蹲下身子却迟迟不敢去探他的鼻息，他惊慌失措，喊着：“来人，传太医，来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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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九没死，谢天谢地。
姜锦夏让他躺在昭阳殿，她常睡的软榻上。
太医会诊，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如今他那脸上、腿上、手上密密麻麻皆是缠绕的纱带。
他醒了，瞧见姜锦夏便要翻下床去：“陛下，奴.........奴才.........”
“身上有伤，别乱动。”
她扶着他，将一处软枕垫在他身上。
“朕知道阿九自来不爱吃药，亲手煮了你最爱喝的粥，来，师父喂你。”
玉碗晶莹剔透盛着碧梗粥，她舀起来送入他嘴中。
这突如其来的关心.........
此刻，他该是受宠若惊的，却不知为何一股凉意涌上囟头，似死去的故人忽得复活将他搂住一般。
“奴.......奴才不敢.......”
他望见姜锦夏脸黑下来，怕是下一刻，他会受到惩罚，亦或者人头落地。
他不敢反抗，压制着颤抖的身体，乖乖的张口，不论这粥如何滚烫的厉害，只顺着喉咙咽下去。
第一次觉得喝粥像是吞刀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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