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椒房殿。
“将军,臣妾求将军放过卫叔叔!”
雪自昨晚便飘起来,如今正午,万里凝霜不料更大了起来,铺了有两三尺高,
雪?
凌大哥,在另一个世界是否也会像未央宫这般下雪。下雪了,你是否也会念及锦夏,念及曾经戎马生涯、对酒当歌的逍遥日子。
余家骄来了,来了许多次,姜锦夏曾经多次拜谒都未曾得到她的一丝回复,今日她亲自登门亲至。
只是她将她拒之门外。
谏议大夫之事,她得好好想想,骄儿要为他求情........
求情?
她不能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
可奈何她的骄儿是个犟人,今日刚落了雪便跪在雪地哀求:
“臣妾求将军......咳咳........放过卫叔叔!”
她的病未好,一袭单衣,不住咳嗽,雪飘飘洒洒,染在她眉梢、睫毛、唇口,唇比雪白。
谏议大夫、骄儿的这位卫叔叔,其祖父余老的学生,其生父的结拜兄弟。
曾经谏议大夫失意之际在云州小筑住有三五载之久,别看他是位胡子拉碴、手脚粗大的硬汉子,却弹得一手好琴。骄儿的琴艺多半得益于他。
如今却是她叔叔加之恩师的关系,着实让姜锦夏头疼。
风愈加急,雪愈加大,顺着椒房殿的窗户吹进,融化在红泥火炉上,姜锦夏临窗向外窥探。
殿外,宫人劝着:“贵妃娘娘还是请回吧,皇后娘娘不会见您的。”
余家骄撑着压实的冰雪,一双玉手冻得通红,双膝深陷进雪里,青丝铺了雪冠,唇发颤,道:
“劳........劳烦告诉皇后........咳咳........皇后娘娘,娘娘一个时辰不见臣妾,臣妾便跪一个时辰,一天不见臣妾,臣妾就跪........就跪一天.........”
她话未罢,只听得一个声音:“骄儿,你这是何苦呢?”
抬头,眉间雪落,只见姜锦夏站在她身前,将一袭红梅貂裘斗篷为她铺上。
“将........将军?”
她双眸晶莹着泪,激动,拽着她一袭雪裘,未起身,昏进她怀里。
醒来时躺在椒房殿的床上,姜锦夏斜躺在不远处软榻上,手捧着本《群书治要》。
望见,余家骄忙爬起来,身子弱得支撑不住,摔在地上,一旁宫人忙去搀扶:“贵妃娘娘.........”
她推开宫人,撑着身子,膝盖撑在冰冷的地板上,也不起身,爬着,向姜锦夏而去,直至触及,她跪地卑微:
“臣妾恳求将军放过卫叔叔!”
手中《群书治要》放下,姜锦夏眸子转向余家骄........
她那楚楚可怜的眸子刺得她心头好痛:
“骄儿,你可知看到你这个模样,我有多心疼?”
她低下眸子,齿轻咬着苍白的唇。
“那日之事,你怕是也听说了,朝堂之上,公然行刺。他所犯的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放过,国法何在?本宫的颜面何在?”
“因着上次李天之事,本宫对他们已是十分忍让了。若是私下刺杀,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便罢了,可是那日朝臣都在,众目睽睽之下,骄儿,你让本宫如何徇私?”
“将军!骄儿求您了!求您了........”
她不住的在她身前磕头,直至那额间雪白成了血红。
姜锦夏退步了,将她扶起来:“我饶他一命,不过我要你答应我个条件。”
她扯着她的手,忙道:“将军说什么骄儿都答应。”
一旁宫人拿了药来,她一边为她擦着伤口,一边道:
“骄儿,我自幼丧母,你待我最好,当年被那狼崽子所囚,若非有你........”
当年那马棚之内三天三夜滴水未沾,是她汲水浇灌;当年凝脂宫中赤蛇撕咬,是她淌水来看........
“若非有你,我当真不知如何坚持下来。如今,我只望你能在意些自己的身子,不要再这么顾别人不顾自己了。”
“将军!”她星眸含泪,“将军当真不能........”
“不能!”
她玉额轻戴白纱,随即听得门外冒冒失失闯进个小太监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出事了.........”
因着太过着急的缘故,小太监摔个狗啃泥,又忙扑在姜锦夏脚下回禀:“皇后娘娘,廷尉他........廷尉大人他屠了谏议大夫全府!”
“什么!”
霎时间姜锦夏的眸子跳成八字,“快将他召回来!”
“已........已经屠了!”
手拍在案上:“没用的蠢货,就会添乱!”
只吓得宫中宫人慌忙跪下:“娘娘息怒,娘娘息怒!”
旁的也无关紧要,屠也便屠了,只是她最怕的是眼前的骄儿。
她是想开口解释些什么:“骄儿,我.........”
只望见余家骄赤着眸子,道:“将军就这么容不下他吗?甚至不惜要灭他满门!”
此刻她该如何解释呢,如何解释怕是她都不会听。
“我真的不知道!”
“将军还要将戏演到什么时候?什么放过谏议,什么让臣妾养好身子,全是骗人的鬼话。”
只见着余家骄从塌上翻下身子,她要扶,被她撇开:
“车裂狱司、囚禁陛下、垂帘问政、如今又屠了卫大人满门........朝中一人反对将军,将军就杀一人,一族反对便屠一族!将军只将臣妾当傻子吗?”
“将军江湖纵横,朋友遍及天下,怕是谁都愿意为将军两肋插刀。先帝有旨于臣妾族人之事,将军怕早是知道了吧?”
姜锦夏没有言语,余家傲之事她还在斟酌。
“将军为什么不杀了臣妾?将军为什么不拿臣妾威胁哥哥和余氏一族?将军既然爱臣妾,为什么要一二再再而三的伤害臣妾所在乎的人?将军留着臣妾,却为什么这么折磨臣妾!”
“骄儿........”
她爬着身子,跌跌撞撞向门外而去,恍恍惚惚,口中嘀咕着:
“说什么当年,说什么汲水之情,当年只当臣妾........看错将军了!”
却是刚出门,那大雪纷飞一股脑儿的吹进来,她被这风吹倒在地上,再爬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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