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余家骄,姜锦夏向来最是最束手无策。
白飞留在姜府,由她那几位吃喝嫖赌的兄弟照看,一时间也寻不到宫里来。
他不该管这事儿,他不该牵扯进来。还有骄儿,若非那李天,她本该在昭阳殿安然无恙的。
姜锦夏依旧是每日准时往昭阳殿送药,即便那宫人说着:
“皇后娘娘,贵妃她........她见是您送的药,只用来浇花了。”
不论她用来做什么,药还是一概要送的。
八月的一天,昭阳殿外的芙蓉正开的茂盛,夕阳斜晖,她本也不抱希望能见她一面。
只是忽得有那宫人回禀:“娘娘,贵妃娘娘她.......她说要见您!”
倏地,豁然开朗,几日的愁眉都瞬间铺展,姜锦夏忙整理了衣衫,进殿。
余家骄遣走了宫人,两边棂格纱窗大开,秋日的风吹来,撩动纱帘,断了香烟。
她听得咳嗽声,转过屏风,只望见余家骄坐在琴桌前挑拨着琴弦。
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几日不见,她消瘦了不少。
“记得将军最爱听臣妾弹琴,当年........”
余家骄的泪不知何时涌上来,擦去,
“当年将军就躺在这软榻上,饮酒,听琴。可是如今.........”
可是当年她身着奴具,自由都是奢求,如今........
总有一些东西要失去,也总有一些东西会得到。
曾经穷尽一生要出西北为将未得,如今不费吹灰之力,大权在握。
“如今和当年一样!”
姜锦夏一句,“嘭!”弦断了。
这区区一根琴弦,却几近将余家骄心下的弦也折断了。
“无妨,臣妾为将军跳支舞吧!怕是将军还未见过臣妾跳舞。”
她撩动那单薄的衣裙,似一朵芙蓉绽放,起舞翩翩........
姜锦夏斜躺在软榻上,倾酒,呆呆望向余家骄那双眸子惹出泪痕,享受这顷刻的失落与心酸。
那双玉足婉转,晶莹剔透,渗出些血来........
血?
忽得,姜锦夏望见那锦花方格地毯上点着点点碎片,碎片的颜色与地毯的花纹极为相似,骄儿脸上又默不作声,她竟一开始没察觉。
“你在做什么?”
她一把将她抱起,搂在怀中,放在榻上,心疼。
余家骄抚摸着她脸上的刺字,恍如隔世,道着:
“臣妾受伤,将军的心很痛吗?那将军可知,将军那般伤害臣妾的身边人,臣妾心更痛!”
心略略虚了,她没话可接,翻开朱匣,寻了纱布和药来。
“骄儿,不论你信不信,杀他都不是我的本意。当日承明殿中他那般顶撞,我一时冲动........”
一时冲动,又加之苏幕遮求情........
当日只记得铁槛寺片片红枫,只一心要让苏幕遮受她曾经的苦楚。
姜锦夏一边小心翼翼为她拔出刺进脚里的碎片,一边道:
“不论如何,错已铸成,你怎样待我我都认了,只求你保重身体,即便你要为你那阿天哥哥报仇,也该好好活着才是。”
“冲动?”
她激动,一双眸子赤红将她瞪着,玉足缩回去,再不让她碰。
“当年前朝余将曲老将军,诛杀将军兄弟无数,且多次折辱将军为女将,上不得台面,将军为何还十擒十纵,不言一时冲动,将其斩于马下呢?”
姜锦夏一颗心凋的如秋日的叶。
她知道她想听什么。好,她说!
“本年三月,徐太尉以做寿为由,召朝中重臣商议,签下生死状,为的刺杀........刺杀本宫,李天为首签者。
“本宫念及他的旧恩,处处忍让,既没戳穿此事,也未罢免其官职,只当不知道罢了。不料得他竟变本加厉,先是以狱司之便抓了本宫族人,当众给本宫立下马威,后竟将你也牵扯进来!
“骄儿,你想让我怎样呢?李天是那狼崽子的人,不论他之前待我如何,是好是坏,全是因为那狼崽子,与我无关。今日到了如此田地,到了如此田地........
“殊不知上山容易下山难。朝堂之上,暗流涌动,他与我作对已不是一日两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我武功高于他,也难免不会有失手之时。我若不杀他,必死于他手!
“我不是圣人,旁人要我性命,难道我还要心甘情愿将人头奉上吗!若我真的死于他手,骄儿你就真的开心了吗!”
“五马分尸,将军,你可是将他五马分尸啊!”
“御刑之法,在于威慑。我为一介女流,问鼎朝堂,若不如此,何以服众!”
“问鼎朝堂?”
一颤,余家骄不自觉后退,
“难道将军真的是想谋权篡位,做女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