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又到了日曲塔的十八层。
那三百二十一道老伙计依旧硬朗,挂在颓墙之上,映着火光,昭示着罪恶。
曾经招呼过她的,今日该招呼招呼曾经御它的人了。
因果轮回,看,多有意思呐!
“为陛下上刑!”
姜锦夏不爱吃葡萄,但在如今的景致下,不“呲”几颗葡萄当真对不起她受过的三百二十一道酷刑了。
身上的龙袍退去,只留下一件蚕丝薄衫,纤长的手带了链铐,苏幕遮整个人由铁链拴住,成大字型拉开。
“噗!”
一盆冰水泼过去,浸湿了身上的蚕丝薄衣,只将整个肌肤透出来。
随后一道道鞭子招呼上去。
这鞭子并非普通的皮鞭,而是九尾鞭,亦或者那酷吏们都喜欢称作“九尾猫”。九股为鞭,尾端系有铁片,打在身上,犹如千刀万剐。
“啪!啪!啪!”
“叮!叮!叮!”
铁链“叮当”顺带着九尾猫“叮当”,“轻”划开薄衫,也将他那养尊处优的肌肤一道道割开。
似长熟的石榴溢出石榴籽,血顺着肌肤一丝丝溢出,晶莹剔透,犹如夕阳余晖下海棠花儿映上的微红。
呵~这御刑者的滋味,的确是不错啊!
姜锦夏呲了葡萄又举了酒,酒未饮,已有淡淡的醉意:“好徒儿,来,为师敬你一杯。”
苏幕遮没喝酒,但这九尾猫似让他醉了,暼向姜锦夏的眸子迷失在月色中,又沉下去,呆呆的,忍受身子带来的割痛。
“娘娘,两百鞭够了!”
那实刑的酷吏是姜锦夏江湖中的朋友,江湖人称“血海阎罗鬼见愁”。至于这塔中原本的酷吏........
这塔中倒都是些忠义之士,只一句:“臣宁死不刑天子。”自砍双手而去。
念着当年日曲塔中多亏他们照顾,也便不做为难,只唤了鬼见愁来,就此加了九尾鞭刑。
上前,姜锦夏手轻抚着苏幕遮那张苍颜,轻语:“才两百鞭而已,于陛下而言,不过才刚开始而已,是吧!”
他这娇弱的身子带着些病态在其中,乖乖的、弱弱的、软软的,像是从前........
从前,他八岁的时候,被她从敌营救出的时候。
为何忠君爱国的女将军会变成祸国殃民的妖后?
她也想问,为何当年尊师重道的小狼崽,会变成今日麻木不仁的暴君?
“师父?”
他费力的抬头将她望着,一双眸子如雨过天青云破那般纯净。
心略有些软了........
她一把抓起他的头发,发狠:“陛下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儿天子的模样?”
她才不会对这个暴君心软!
他轻轻娇喘,吐出字来:“徒........徒儿,有愧于师父,徒儿有罪。能.........能在师父手里受刑赎罪,徒儿荣幸.........荣幸之至。”
心猛然痛了一下,随即又发狠:
“别给我惺惺作态,苏幕遮,我告诉,你所承受的还远远不够!”
他嗅到她的体香,也知她必定是忆起过往心软了。
不论是花香、体香,再者是感情,向来是欲盖弥彰的。
他嘴角微微笑,眸子沉下去,在这铁链束缚、血腥之气中痛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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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雪大、天寒、行路难。
一纸圣旨:罗英心术不正,刺杀国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刺配桑州!
天香馆内酒暖肉香,天香馆外寒雪疾风。
馆内唯有姜锦夏一人,包括那吃肉喝酒的大汉,亦或者是开店的老板、招呼的小二之类都出门立于冷风中。
姜锦夏开了二楼的窗户向下眺望,只见那疾风冷巷之中万千百姓站立,目光皆是投向巷中由官兵押解的官犯。
官犯罗英,曾经的廷尉,如今身披枷锁,脚带镣铐,脸刺墨字。
今日像极了当初,却又不似当初。当初也曾有人雪地发配,却不曾有黎民送行。
嫉妒、心酸、微凉........姜锦夏又听得只言片语:
“罗大人是好官啊!当年我妹子受了冤枉,多亏得罗青天升堂,这才还了清白,罗大人这般的好官却要........”
“奸相当道,妖后祸国。陛下糊涂啊!”
“罗大人走了,谁为我们申冤做主啊!”
........
那一众百姓痛哭流涕起来,在这天地肃穆之中。
可是她当年何尝不是为百姓披甲上阵,只是那百姓口中的却是:“姜公之后,其心必异!”
至于罗英一走,谁为廷尉........
姜锦夏已命苏幕遮拟了诏书,封其二哥姜玉昆为廷尉。官是有了,至于为民请命?那便另当别论了。
“叮铃叮铃”,铁链托着积雪远去,百姓亦远去,刚就万人空巷,如今人去巷空,唯有一道道雪印杂乱无章,蒸腾着些许人间烟火气。
她泻了一壶酒临窗而下:“有这般多黎民为罗大人送行,也不缺锦夏一个了,保重吧!”
天晚,北风微紧,她携了一壶酒,踏雪而归。
今日的酒吃得多了,双颊微红,走路都摇摇晃晃起来。
忽听得一句:“师父,天冷,当心着凉。”随后一袭狐裘披风从身后搭来。
在这失意之时一股暖意涌上来,多想搭这件披风的是阿爹啊,亦或者是凌大哥,扭头时........
他瞧见了苏幕遮:呵~苏幕遮,苏幕遮啊!
大笑、大悲,却是欲哭无泪。
她所爱之人去了,唯有这么一个魔鬼还晃在她眼前。
呵~
“陛下别忘了,那日曲塔的酷刑,陛下还欠着本宫三百多道呢!晚上,继续啊!”
一句,她饮酒,大笑,摇摇晃晃着身子离去。
他望着她远去,上次九尾鞭的伤痕未好,此刻渗出血来,“滴答滴答”在雪地上,殷红一片。
师父,徒儿后悔了,徒儿现在想做个好皇帝、好徒儿、好丈夫,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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