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枯叶随风飘落,浑身灰扑扑的少女扬了扬头,额前的碎发随着翘了翘。
就当它以为宿主还没想好接下来的打算时,却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
【我打算早点拜入魔教,等把小七哥托付给城主就出发。】
刚听她一本正经说要苟住的系统:?
【魔教之人大多凶残,你为何要如此早踏入其中?】
谢卿卿对它颇有耐心,循循善诱道:【前世小九刚出魔教便被抓了,这说明什么?】
系统:【江湖正派对此身觊觎颇多,才会一出面便被人掳走。】
谢卿卿若有所思地点头,对系统的思维有了初步了解——恐怕真的不是个智能体。
……哪有智能体如此不智能?
虽说两个世界下来没察觉到系统的恶意,可被欺骗心情总归是不怎么好。
【说的不错。】她先夸赞了一句,又道:【也说明魔教中没有暗中窥伺我的歹人。】
【比起贸然进入江湖,被不知名敌人注意到,对我来说它实在是个发展自身实力的好地方。】
说完停顿了下,眼神微动,低头轻叹了声,【至于凶残,这样也好,我动起手来也没什么压力。】
稚嫩的面容上挂着几分怜悯,月光下小小的个子看起来无害又乖巧。
可偏偏低头后处于阴影中的唇角微微勾起,加上那暗含杀气的话语,倒显得那浮于表面的怜悯颇为虚假。
注视着她的系统警铃大作,经历现代世界接收过许多信息的它一时间竟分不清宿主这表现到底正常还是不正常?
它还以为上个世界的安稳早已经淡化下谢小将军的记忆,让她重新成为了个现代社会中的正常人。
要不然这个世界宿主怎么会到了现在手上没沾一条人命?
不主动招惹就算了,被人找上门来也只是断个腿——但看林知鹤刀人面不改色就知道了这混乱江湖中许多条条框框形同虚设。
无论是重回正常人对杀人有阴影避之不及也好,还是习惯杀人后刀起刀落心无波澜也罢,就算是处于中间遵循弱肉强食之策它都能理解。
可突然这样阴森森的表现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这两个世界下来心理受到影响了吧?
暂不知系统的满怀心思,谢卿卿吓唬一番后见它没吱声,摇摇脑袋借着月色继续赶路。
哎,没办法,系统傻乎乎的带不来威胁感,就忍不住想逗弄。
下个世界她就会无比后悔为何要“恐吓”不大聪明的系统。
……
临近天明时下了雨,淅淅沥沥飘了会儿雨势陡然转大,最终铺天盖地般倾泻而下。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墨绿色瓦片上溅射出朵朵水花,破碎后又汇聚在一起沿着缝隙流动。
感受到头顶的凉意,小九睁开了眼。
水流滑过头顶,又痒又凉,她摸了把脸这才反应过来,木着一张脸连忙跳开。
竟然又漏水了。
环顾四周,悲哀地发现漏雨处不只这一个。
正所谓“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
噢,不对,她连床都没有。
让一群孩子吃饱就颇不容易了,剩下的钱还要存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床对她来说实在不算必需品。
也就林知鹤占个夫子的身份,轻袖姐又是个姑娘,二人待遇好点各有张床榻。
纵然小九性格冷静且理智,这个时候也很想质问苍天,何至于此。
滴滴答答的水声接连不断,可习惯了老张呼噜声的几人依旧睡得很香。
眼看小七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咧开嘴笑不说,还手舞足蹈翻身就要进水窝。
小九连忙将人叫醒。
小七睁开眼便见她落汤鸡一般的发型,还以为在梦中开口就要嘲笑。
得到她一个凶巴巴的眼神。
屋檐处挂着厚重的雨幕,被乌云遮住的日光,显得庙内的一切越发萧瑟。
两个孩子丝毫不觉,虽苦恼这周遭环境艰苦,对未来却满怀期待。
仿佛一切打破常规的事物都让对孩子感到兴奋,二人玩乐似地把快要溅到水的同伴唤醒,在对方惊讶恍惚的表情中哈哈笑开。
只有老张觉得聒噪,抬眸将一张张瘦弱却欢欣的笑脸收入眼中,哼了声,抱着洗得泛白的被子找个不漏水的地方继续补觉。
……
到了中午仍是大雨瓢泼。
这种天气外出做工的人很少,若是往日里小九肯定会选择冒雨前去——这时候她很容易就能找到活干,报酬也比平日里高些。
可又担心徐星琅会傻愣愣跑过来,只能待在庙中。
索性拿着自己的木棍在雨中练武。
她使得是第一个世界习得的剑法。
即便在大雨中,刻入灵魂里的干练招式依旧宛若行云流水,手腕翻转间气流涌动、破空声嗡鸣,衣袂猎猎,招招致命。
林知鹤授课完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即便这么久下来已经确定了小九的身份,此刻仍忍不住怀疑——真的会有人天赋如此妖孽吗?
虽说不该将人的天赋与身世划勾,还是忍不住心中念叨。
怕是某武学世家误失的麒麟儿吧……
“先生,你觉得那位徐公子今儿个会来吗?”小七走过来仰头问道。
林知鹤收回心神,对自己的学生温和地笑问道,“如果是小七,会来吗?”
小七连连点头,“书上说君子一诺千金……更何况是见小九,刀山火海我也会赶过来的。”
“知道小七是个重情义的,倒也不必说这么严重。”林知鹤失笑,揉了揉小少年的脑袋,“那位徐公子既然能出手相助,想必也是个侠士。侠士重诺,也会来的。”
二人正说话,却听到“扑通”一声响。
转头望去,只见二人话中的“侠士”正半跪在墙边水坑中,抬头招手露出个潇洒不凡的笑容。
……如果忽略额前贴着那湿漉漉的乌发。
显然刚从墙头翻过来。
漫天乌云低垂,弥漫的水汽将世界笼在朦胧之中。徐星琅身上红袍染湿成了暗红色,一眼望去仿佛是团凝滞的烈火。
小九收回木棍,抬腿走到徐星琅身边,”徐兄真是潇洒,专走不平路。“
徐星琅拍了拍膝盖起身,“我想着你可能认为我来不了,爬墙特意给你个惊喜。”
“没想到你一点也不惊讶。”徐公子自觉地走向房里,心中又遗憾惊喜没给到,又感动得了知己信任,感叹道,“果然是我的知己,了解我的品行。”
“……”
照此标准,小九深觉几年过去,他的知己将遍布天下。
“刚刚动起来不觉得,一闲下来还是有些凉。”
进了屋内的徐星琅动用内力熟练地将身上的水分逼出,又二话不说探上小九的脊梁,帮她也把湿透的衣服给解决了。
做完这一切潇洒地拍了拍手,邀功似地笑道,“这样就好多了,免得受风寒。”
得到小九略带惊讶赞叹的笑脸,这才满意地转身,拱手对林知鹤行了个晚辈礼,“林先生。”
林知鹤勾唇颔首以应,低敛的睫羽下眸光微动。
他明白是与小九平辈相交,把她放在心上,看重她所看重的人——面前身家显赫的小公子才会对自己礼遇有加、俯身相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