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顾燃想的出神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顾燃起身去开门，李正阳站在门外，手里还拎着一个湿漉漉的塑料袋。
他探头探脑的往里间看了看，看见电脑上满屏的日文网页，似笑非笑说道：
“我说你小子呆里面捣鼓啥呢？不会是在看片吧？”
顾燃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把李正阳让进客厅，随意说道：
“哈哈，偷得浮生半日闲，人间至味是清欢……难得一个人清净会儿，眼看又要被你扰了。”
李正阳没好气的白了顾燃一眼，将手里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摊，说道：
“嘿！你小子！枉我一直想着你……你爸晚上还有个饭局，我就先回来了。这是刚摘的玫瑰香，一回家我就马不停蹄亲自洗了给送过来，让你小子尝尝，你还不领情！”
顾燃嘻嘻一笑，拎起一串紫红晶莹的葡萄，往沙发上一靠，边吃边说道：
“领情、当然领情！玫瑰香本来就好吃，再经过您李大市长这么一洗……嘿，菩提老祖来了都得服气，这么甜的葡萄，他也变不成呀。”
李正阳指着顾燃，笑着摇头说道：
“欸！再甜也没你小子这张嘴甜，上辈子马屁精转世的吧你？”
两人说笑了一会，李正阳脸色慢慢变的严肃，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前天下午召开了市委常委会，我第一次正式出席会议，位次倒数第二，分工是协助市长处理市政府日常工作，并分工管市政府分工的工作；”
“昨天上午，市政府召开常务会议，我的分工也正式确定下来了，主要分管市计委、经委、外经贸局、市教育局、交通运输局、口岸、打私等工作，联系市贸促会、工商联，海关、驻滨海各高校……”
顾燃一边慢慢吃着葡萄，一边认真听李正阳讲述。
“呵呵，我这个分工既在意料之中，又有点出乎意料……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分工少一点很正常，而且窦书记说了，我是从国家计委空降下来的干部，不熟悉地方情况，给我太重的担子怕我忙不过来，他这是从体恤和爱护干部的角度出发，给我充足的时间适应地方工作。”
“在政府常务会上，窦书记说：‘小李同志可能经验上有所欠缺、能力上稍有不足、理论知识跟不上滨海这座新兴现代化城市的前进步伐，不过胜在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去向有经验的老同志学习，我们对他要有耐心，要包容，让他慢慢领悟感受，允许他有犯错误的空间，知错能改才是好同志嘛’……”
“不愧是窦书记，说的我是无地自容、汗颜不已。”
顾燃冷笑一声，随手从茶几底下拿出一盒烟，一人一支点上，开口说道：
“还真强势啊，他公然在常务会议上就这么说？这岂不是直接撕破脸、公开亮明态度，要跟你李老哥泾渭分明、势不两立吗？就算你是个一般副市长，也不至于这样打压吧？更何况你是空降干部，还带着常委头衔……诶？李老哥，你老实说，你以前跟他有啥仇怨？你是不是刨人家祖坟了？”
李正阳苦笑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
“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工作上的一点小摩擦，没给足他窦书记面子，没批复滨海市的几个产业规划而已……但话说回来，要是我给滨海批了，其他省市攀比怎么办？全国一盘棋，在我那个位置上，论谁都要通盘考虑。”
顾燃点了点头，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说道：
“李大哥，事情绝没那么简单……虽然窦斯威此人一贯作风强硬，但他也不是个傻子……他如此肆无忌惮，连基本的官场体面都不讲了，直接在会上开骂，若非因为你们积怨颇深，那就是……”
李正阳也逐渐陷入沉思，面上的表情变得凝重，直直看向顾燃，开口问道：
“老弟，你的意思是说……我挡了他的路？那你认为，是财路还是人路？”
顾燃用力回忆着上一世这时候的滨海大事，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毕竟那时候他还只是一名高三学生，在班主任“阎王”和爸妈的逼迫下，一心备战高考，哪还顾得上关心滨海发生过啥？
唯一留下深刻印象的就是，滨海市的房价，就是从2003年涨起来的……
2003年，是滨海房价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一年。
2002年底，滨海市商品房均价才2144.3元/平方米，2003年涨了15%，至2500元左右，看似涨幅不大，但如果仔细一分析，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有时候，问题就被隐藏在平均数之中，再刺眼的数字一平均也就平平无奇了。
就拿滨海市的房价来说：均价是全市的平均值，包括远郊农村，而作为滨海核心区的香港路沿线，房价却已高达5000多元/平了！
再往东走则更贵，靠海边的别墅已经高达8000—9000元/平了！
之所以这样，跟窦斯威的施政理念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窦思维刚上任时，便提出了"经营城市"的概念，即政府和企业联手，用土地换资金，以地生财，加强各项基础设施建设，建设和美化城市。
这一套看起来是不是很熟悉？
没错！经营城市的内核就是土地财政！
就这样，在窦斯威的掌控下，滨海市土地价格节节攀升，客观上的确增加了政府收入，为城市建设提供了资金保证，但飞涨的房价也让市民难以承受，牢骚满腹！
从2003年始，滨海房价就像是火箭发射，一年比一年涨的快，直至2007年最高时，全市均价高达6000多元/平米了，堪称疯狂。
之后，因漂亮国爆发次贷危机，拖累全球经济进入明斯基时刻，滨海房价才轰然倒塌，2008年初猛跌30%，而姥山区的房价几乎腰斩……
……
顾燃蹙眉仔细回想这一切，手指节下意识在茶几上轻轻敲着，大脑转的飞快。
慢慢的，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睛慢慢变得深邃，喃喃开口说道：
“李大哥，据你所说，看窦斯威的这番表现，颇有点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的既视感……”
“可是你刚上任，以前跟他也只是有些小摩擦，哪里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即使他对中央直接插手滨海市人事安排不满，那也不该冲着你去呀……”
“除非你的到来，将会极大触动他的核心利益，他才不得不营造出一副与你势同水火、不共戴天的假象，逼迫上面在你和他之间做出选择……”
“在他想来……在滨海这两年他政绩突出、劳苦功高，如果真闹到势同水火、不可开交的地步，也只会是你走！”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什么，驱使他堂堂一个副省级，如此歇斯底里、义无反顾的与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