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顾燃，快醒醒，王老师来啦！”
顾燃睡得朦朦胧胧之间，感觉身体晃的厉害，倏地一下爬起身来，仰头便看见一脸阴沉的王老师，蹑手蹑脚的朝他走了过来……
王老师身后，黄建东和陈铭这两个家伙，一脸戏谑的回过头来，看向顾燃的眼神里，写满了“幸灾乐祸”四个大字！
真是顶仗义的哥们，真特么贼好，也不枉顾燃动不动就拖他们出来挡刀了……
这下他心里平衡了，下次再拖他们出来，就更加理直气壮了！
“大家都在这学习，你搁这睡觉？”
王老师声音低沉，听起来不是很暴躁，但熟悉他的同学都知道，阎王的语气虽然平静，但并不代表事就小！
一般他当场发作出来，反而后果不很严重，可现在这样，那就后果难料了……
“啊，刚睡了没一会儿您就来了……”
王老师眉头一蹙，没好气的说道：
“哦？那是我来的时间不对，扰了你的好梦了？”
顾燃刚想再说什么，王老师不耐的挥了挥手，低声说道：
“跟我出来，别影响其他人学习！”
说完，就转身朝教室外走去，路过黄建东身边，劈手打了这小子后脑勺一下。
“还看热闹，你卷子补的怎么样了？这周末交不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建东的笑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他完成正常的作业都费劲，还要补卷子……让不让人活了？
以为人人都是顾燃，有楚薇帮着做作业？
他也想要个女朋友啊，有燃嫂一半好就行……
顾燃跟着王老师来到办公室，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其他班的班主任都下班了，只剩王老师一个人还在坚守。
带高三很辛苦，每天早上六点半上第一班早自习，晚上九点半放学，一周六天，天天如此，谁受得了？
老师也是人，也有家庭子女，肯定不能天天跟这耗着，于是看守晚自习的任务，就落在级部主任身上，而踏实勤奋的王老师，就被推举为这届高三的级部主任。
王老师把顾燃拽进办公室，转身就把门关上，再转回头的时候，脸上显出浓浓的笑意，就跟川剧变脸似的，让顾燃啧啧称奇。
“你小子，在教室外面就听见你打呼了，影响多不好……以后你要是困了，就来我这里睡，里屋有个大沙发，躺着睡还舒服！”
顾燃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甩着胳膊说道：
“那行，您找个借口罚我以后都在您这上自习吧，就说你要亲自盯着我……欸！趴着是不太舒服，我这胳膊，都麻了……”
“你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以后？你意思是说高三晚自习你都不想上了？那你干脆跟你家长说说，直接八点就走呗？”
王老师一边说，一边从口袋掏出烟，给顾燃递了一根，是很便宜的哈德门烟。
顾燃接过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的困倦消散了一些。
“嗐！那不行！没经过高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高考啊，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直面公平而又残酷的社会竞争，靠拼搏出人头地、脱颖而出，多刺激，多有意思啊，人生难得几回搏，博倒一个是一个，哈哈！”
王老师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看着眼前的学生……他戏谑的语气中，带着对人生的通透和豁达，这样的话从这个半大孩子嘴里说出来，还说的那么自然而然，甚至有种饱经沧桑之感，很是矛盾。
“顾燃，你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这么老气横秋？还人生、人生的，你才多大，知道人生意味着什么吗？”
顾燃又是哈哈一笑，抬了抬手中的烟，嬉笑着说道：
“哈哈，王老师，在我看来，这人生呀，就像这烟一样……”
王老师看了看手里燃着的烟，好奇的问道：
“你啥意思？你是说燃烧自己，愉悦别人？”
顾燃把玩着手里的哈德门烟盒，意味深长的说道：
“王老师，您知道吗，其实这烟的制造成本极低，好烟和一般的烟相差并不大，就比如说哈德门，卖3元一盒，而中华呢，卖45一盒，但每支的烟叶成本，几乎都不超过1分钱，更多的成本是在过滤嘴和烟盒上，当然，还有70%以上的税……”
“可是，为什么成本都这么低，好烟和差烟一抽就能分辨出来？”
王老师愣愣的看着顾燃手里的烟盒，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抽了二十多年烟，只知道越贵的烟抽起来越顺口，但从来不知道成本相差这么少。
“因为市场需要啊！只有差烟抽起来口感不好，才能显得好烟物有所值啊！而且，45块的烟交的税更多，对社会贡献更大，仅此而已！”
“人其实也一样，一开始都差不多，运气好点的被送到中华烟厂，运气差的，被送到东山烟厂，然后就被各种蒸、烤、压、切，添加各种香料，然后卷成烟，再装入各种包装，摆在柜台上，就变成了地位悬殊、价格天差地别的好烟和差烟……”
“那么在您看来，在烟叶变成好烟或者差烟的过程中，何种因素最重要？是产地？肥料？运气？加工工艺？香料？包装？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王老师有点张口结舌了……
作为语文老师，他当然听出来了，顾燃这是以烟喻人，但是他依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他理解了顾燃的意思，这些因素中，几乎绝大部分都是烟丝自己说了不算的，只能被动承受……
深入想想，人生不也是如此嘛？
起很大作用的家庭环境、性别、长相、脾气禀赋等等，这些都会对日后人的成长，起到至关重要的影响，可这些都是自己说了不算的啊！
就比如说自己和田副厅长，都被送到同一个烟厂，结果人家变成了20一盒的泰山烟，自己则成了3块一盒的哈德门，谁的原因？
是因为自己不努力吗？
不努力也进不了烟厂啊！
1977年冬，550万人参加高考，最终录取了27万人，录取率仅仅只有5%……
因为自己入错行了？
可滨海市长，最初也是老师啊……政府中的高官、干过老师的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如今的校长就是比自己小6届的学弟啊！
是因为自己性格执拗、不喜逢迎？还是运气不好，没遇到伯乐？
到底是因为什么，一开始大家都差不多，最后慢慢却分出了高低贵贱？
……
王老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思，又下意识点上一根烟……
而顾燃掐灭手中的烟屁股，只觉一阵困意上涌……
他见王老师如老僧入定一般痴痴坐在那里，不由哂笑一下，自顾自的寻到里间办公室，见果然有一个大沙发，便二话不说躺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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