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芒闪过,喜堂之内原有的喜气此刻全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杀气,被五花大绑的仆役眼中丝毫没有惧色,用一种近似挑衅的眼神看着如魔鬼般的冯婷。
冯婷手握钢刀,一步一步向这名仆役逼近,双眼血红如即将落山的夕阳,手里的钢刀寒光点点,手不停的颤抖着,嘴唇颤抖,脚步却很坚毅,心跳与脚步达成一致,心每跳动一下脚步就迈上一步。
刘樉见到冯婷现在这副样子,也是着实吃了一惊,他很清楚婷儿的心已经超出承载范围,此时已经抵达崩溃的边缘,只差一步婷儿的心里防线就要全面瓦解,刘樉心中亦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劈了这个贼子,可是眼下需要了解的是,这个奴才背后的主子是谁?
究竟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一刀杀了固然痛快,可是线索也因此也就断了,刚想阻止冯婷,没想到宋云峰比自己快了一步,刚才站在一旁的宋云峰也是想到了此节,为了能够留下活口,甘冒得罪主子的后果,也要阻止。
宋云峰走到冯婷面前,苦苦相求道:“王妃还请暂息雷霆怒火,目下此人是关键,若是将此人杀了,虽然能解得了王妃一时之快,但是这条线索可就要断了,王妃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条狗背后的主人是谁吗?这个人这么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为了什么,眼下这些才是我们需要去寻找的。”
冯婷岿然不动,通红的双眼逼视着宋云峰,宋云峰对上这么狠辣的眼神,背后也不禁冷汗直流,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此时犹豫片刻,莫说性命,就是名声也跟着全都毁了,唯有赌上一把了。
冯婷声音冰冷,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乎带着冰碴,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此时已经降到了冰点,在场的众人无不打了寒颤,“起来,我不想杀了你,你说的话此时没有任何作用,我要杀得人,是不会让他活到下一刻,你若是在不让开,小心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你。”
刘樉没想到冯婷的杀意会如此深,如此执着,唯恐宋云峰命丧冯婷的刀下,连忙站出来,走上前说道:“婷儿,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受,也很难接受,更是让你勉为其难,可是如果不忍下来,任凭我们的性子胡来,那以后我们还怎么成事,还怎么跟这些人拼到底?”
“这些你都想过没有,放下刀,暂时的忍气吞声是为了换取最后的胜利,婷儿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冯婷漠然道:“你让我如何信你,我心里的痛你知不知道,我承受了多少委屈和压力,谁又能为我承担,若是连你也来阻止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我夫妻情分就此一刀两断。”
宋云峰见状知道此时的冯婷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或许能起到一些作用,只是这么做会稍稍冒险,而且还会让自己刚得到的饭碗转瞬成空。
但是为了大局不得不冒险一试,大踏步向前,朗声说道:“世人皆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却没想到你这个人竟是个没脑子的,只为图一时之快,顾此失彼,贪图小利,失彼大计。净做些无能之事,初时还以为你是个能胸怀天地之志,掌乾坤奥妙之人,如今看来不过就是个鼠目寸光,管中窥豹之人。”
“算是我宋某人瞎了眼,竟然把你当成明主一般,如今看来是我错了,欠你们的命我自会还给你们,在下这就告辞了。”
说罢,假装欲做离开之状,刘樉看出来宋云峰的激将之法,也不当面戳破,而是配合宋云峰继续演下去,急忙走了两步,拦住宋云峰的去路,伸手阻拦。
“宋先生,小王能得先生相助,实乃三生有幸,先生乃当世大才,如果就此离去小王将痛失一臂,还请先生三思。”
“王爷,请恕在下之言,小人本想投靠在王爷麾下,尽我所能,辅佐王爷,可是如今看来王妃实在是个目光短浅之人,若是跟在这样的人麾下,岂不堕了在下的名声,在下宁愿回到苏庆继续做我的行商,乐个逍遥自在。还请王爷成全。”
刘樉回过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冯婷,心道,看起来婷儿还是被激住了,原来婷儿也是吃将的人,现在火烧的差不多了,还差最后一把火就能让婷儿暂摄心神,能够冷静下来。
刘樉佯装愤怒的神情走到冯婷的面前,“你这小女人,多番劝你,你却无动于衷,本王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在法场将你救下了,早知道还不如救一条狗,也比救你强,你这丧门星,大喜的日子让你搞成这样,本王的颜面全都让你丢尽了,如今本王要与你..........。”
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可是不用说下去,这话的意思也是不言自明,冯婷的手松了,钢刀瞬间掉落到地上,发出震耳的响声,跪在地上的仆役不知怎地心猛然揪了一下,突然有一种恐惧感涌上心头,来这之前他已经做好了送死的准备,况且本身他也是死意十分坚定的。
泪水滚滚落下,声音已近嚎啕,冯婷蹲在地上掩面大声哭起来,心里藏着的委屈此时化成泪水奔涌而出,刘樉蹲下身子眼眶里也是热泪滚滚,伸出那双温暖宽厚的双手,将冯婷抱住,陪着她放声大哭。
婷儿心里的痛,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只是男人是天,有些时候只能用无言的守护陪伴着自己将要守护的人,陪着她忍受冷眼,嘲笑,鄙视,仇恨等等的一切。
哭声戛然而止,此刻再次站起来的是一个全新的冯婷,以前那个冯婷就在刚刚的一瞬间被自己用心头的那把圣剑给劈散了,如今是一个不一样的冯婷,露出的是自信的笑容,举手投足间贵气弥漫,其间夹杂着统御天下的气势,王者之气,万方来贺。
冯婷看着眼前的关心她的人,对这些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你们,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之前是我做错了,是我的小女儿心态差点毁了全局,如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一个新的我,不一样的我,我将与诸位戮力同心,一齐走下去。”
冯婷走到宋云峰面前深施一礼,“宋先生,本宫感谢您,若不是您的忠言,犹如一剂良药一般,入口虽苦,可能救命,从今日起宋先生就如同我的老师一般,今后婷儿定当以师礼相待,还请先生收下我这个愚昧弟子。”
宋云峰笑道:“王妃能够幡然醒悟,实乃大才也,能够与王妃携手共事,实在是在下的荣幸,拜师一事切勿再提,在下只是粗通文墨,肚子里的这点墨水实在不配担当王妃的老师,还请王妃另选贤能。”
“先生才智可与子房比肩,胸襟可比叔牙,似先生这般大才怎能不配当我的老师,先生实在是自谦了,万望先生成全小女的良苦用心。”
“好吧,我就收下你这个弟子,既入我门,当要恪守门规,如若犯了其中一条,你我师徒情分就此化为虚无,你能做到吗?”
冯婷重重点了一下头,“能”。
宋云峰满意的笑了笑,不再言语,而是看着跪在地上的那条狗,宋云峰走到其身边,用脚抬起这人的下巴,露出那副奸商的笑容,“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作答,如果回答的令我不满意,或是错了一个字,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什么是束手无策,什么是叫天不应。”
“呸。”
“凭你这等人也配来审问我,你算是那颗葱,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是什么大头蒜都来充大爷,实际上也是别人家养的一条狗而已,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的德行,也来狺狺狂吠。”
“也不知道,是谁给了你如此的自信,你就准备好替你的新主子,当好看门狗就行了,别再外人面前丢人现眼了。哈哈哈哈哈。”
换做常人早已忍受不住,恨不得将这人的嘴撕成碎片,可是宋云峰是何等人,那是名利场里走过数百回的人了,经商之时,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污言秽语没有听到过,这等毛毛雨算得了什么,宋云峰此时只想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你这条狗,当得也是不赖,如此忠心护主,就是死也不肯出卖自己的主子,忠心可嘉,只是不过是一番愚忠而已,你当你的主子会为了你,在家感激涕零吗?”
“很显然,答案是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价值已经到了尽头,他之所以让你甘心为他做这等掉脑袋的买卖,完全是因为你的项上人头是他最后对你利用的价值,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理由,古往今来,有多少像你这般为了自己的主子,送上自己的性命,可换来的不过是史书上的寥寥数笔而已。”
仆役此时心里似乎有些动摇,但是这股动摇劲头,很快就被脑海里出现的理智给压了下去,他告诉自己,坚决不能被这番迷人心智的话给蛊惑了,千万不能动摇内心的忠心,一旦做了背叛者,自己最终的下场可想而知,而且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心里都很清楚。
他的主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身体瑟瑟发抖,这种恐惧比起刚才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他不敢再往下想下去,因为在想下去,他感觉随时都能体验到这种感觉。、
宋云峰见有些说动这人了,刚要继续说下去,没想到冯婷却突然出口阻止了他。
“既然这位小兄弟是来为我和四郎贺喜的,那也是客人,就是要杀了他,也要喝杯喜酒再说,也要让这位小兄弟沾沾喜气再说。”
“快给这位小兄弟松绑,这位小兄弟明知今日来此做的事是送命的买卖,可依然还是来了,勇气足以给你们这群人做些榜样,你们这些人可都要跟这位小兄弟学学忠心和勇气。”
林枫等八名带刀护卫全部躬身称是,“王妃教训的是,小人定当以这位小兄弟未为楷模,一定将这颗忠心摆在主子们的面前,以此显示小人拳拳护主之心,也好让外人知道,玉王府的侍卫个个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紧接着林枫几人全都向被松绑的仆役深施一礼,“小兄弟,颇有燕赵之风,慷慨悲歌之魄溢于言表。忠勇之心更是为外人道也,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向这位小兄弟讨教一下忠勇之道。”
那名仆役站起身,心里却颇为震撼和感慨,心道,自己从小到大,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等待遇,不用说刚才那番发自肺腑的称赞,还有真心实意的结交,就是铁石心肠之人也要为之融化了,自己不过是凡夫俗体,心也是肉长的,也是有感情,有情绪,有想法。
那名仆役坐到其中一张桌子旁,拿起酒杯自斟自饮起来,口中吟诵着“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心里莫名多了一番放松的感觉,这种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或许是作为人的尊严又被重新找了回来,自己将再次以人的身份从新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
当初在官道设伏时,就被刘樉那满身的英雄气所吸引住了,只是年深日久,只怕刘爽早已不记得之前那番激烈的比拼,最后大家落个平手,只是他也清楚,自己目前跟的人是个梁上君子的表现,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看的样子,其实是个外强中干之人,吓唬吓唬就能让他知道,当今局势如何,目前我们应该如何抵抗,这伙贼军的进攻速度。
冯婷走上前,颇有意味的拍来拍那名仆役的肩膀,体香加上本身独有的气质,让这名仆役瞬间变得如痴如醉一般,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让所有人都能心悦诚服的为自己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