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江问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于世界顶尖的脑科学实验室，但是对于人的意识如何在大脑中产生，他仍然不得而知。或者说，现在的科学对人类的大脑，远远达不到理解的程度。
根据江问的研究，人脑在催眠的情况下通过外界神经信号控制，产生类似电脑的“输入-反馈”机制，再通过一系列复杂的神经网络模拟AI成像，就能将大脑中的意识部分地复制出来。用简单的话说，就是能为实验对象搭建一个梦的场景，而这个场景中发生的人和事则来自实验对象的记忆和潜意识。这个场景被江问命名为“意识深场”。
但是当实验对象感觉到“意识深场”与自己记忆产生严重冲突时，“意识深场”就会被大脑强大的保护机制强行关闭。
换句话说就是梦醒了。
“江老师，咱们还要试一次么？”李乐乐怯生生地问，她是江问回国后招的第一位博士。
“对象大脑的保护机制太强了，我们没有办法再深入。”江问面无表情地说道。
“对象因严重精神创伤而失忆，大脑的保护机制在被伤害的时就被强化了，这也是很正常的。”李乐乐翻了翻手里的材料，“但是对象意识里为什么会出现70年代的记忆呢？资料里显示他是90年生人啊。”
江问觉得这个问题很幼稚，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不厌其烦地解释道，“大脑没有时间观念，并不会分辨不同年代的意识。那部分意识在那个时候出现，说明两点，一是实验对象意识中存在这段记忆，即质料；二是实验对象潜意识安排它来对抗意识深场中出现的矛盾。”
“您说过，潜意识才是意识深场的导演……”李乐乐若有所思地说。
江问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挖掘的部分。AI录像导出来没有？”
“还在生成，还需要差不多5个小时。”
这时，两个警察推门而入。
其中一个高个警察面无表情地说，“江博士，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江问说，“还不太乐观。”
高个警察说，“江博士，宁局长托我给您带个话。这是你理论的第一次应用，如果没有取得有效的成果，将影响您这个研究的警用价值，我们也会慎重考虑对您的资助。”
江问微微捏紧了拳头。因为自己研究的领域过于超前，而且面临不确定的伦理风险，他在国内几乎得不到任何实验室和同行的认可。因此他竭力宣传自己这套理论在司法审讯中的作用，才得到了公安部门的资金支持。
“还有机会，实验还有改进的空间。”江问指了指一旁的电脑，它正在进行繁重的AI录像生成，显卡都快被干冒烟了，“我们得到了将近3个T的AI录像，全部采集自对象的意识，可以作为直接证据……”
李乐乐连忙打开一个视频文件播放起来。
警察盯着这个效果不太好的三维动画看了几秒，内容是几个人形的阴影在画面里跑来跑去，道，“江博士，恕我直言，这个动画片不能作为我们警察的证据。”
另一个警察虽然没说话，但一直拿着笔记本不停地记录。
高个警察说，“江博士，请你继续试验，我们明天还会过来。”
“明天不用过来了。”一个苍老的嗓音懒洋洋地说，是鲁明吃完饭回来了，“病人两个小时内就会死亡。”
高个警察面色惊讶，看了看江问，道，“江博士，这是真的么？”
江问第一次感觉到一丝泄气，“鲁先生是专家，他的意见是可靠的。”
警察的面色凝重了起来，“我们会向上级汇报这个情况。江博士，你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你应该清楚该怎么做。”
江问点了点头。
“好的，诸位晚安。”警察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众人都提心吊胆地望着江问，等待他拿最后的主意。
他们都是医学、脑科学和心理学的硕士生、博士生，刚来到江问这个新组建的实验室不久，这么快就将面临解散的命运。
鲁明把白大褂搭在左手上，右手拎着黑色的公文包，“江博士，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什么事的话，我要准备走了。”
“等一等。”
鲁明笑了笑，知趣地把公文包放在地上，道，“你是这里的老板，你说了算。”
江问说，“鲁大夫，如果现在让病人苏醒过来，他还能坚持多久。”
鲁明是个医学狂人，但还是被江问这个想法震惊了。
“苏醒到什么程度？调动五官神经？还是开口说话？”鲁明一边说一边转过头问旁边的科研助理，“他的声带还在不在？”
助理看了一眼无菌仓，“鲁大夫，还在……”
江问大脑在飞速地运转，“开口说话，有这个可能性吗？”
“在这个星球上应该还没有医生能让病人在只有一颗脑袋的情况下，还能开口说话。”鲁明笑了笑，“除了我。”
江问说，“好，需要做手术吗？”
鲁明说，“手术？不，是艺术。我要重建他头部至少一百根神经。”
江问说，“病人苏醒后，能维持多长时间。”
鲁明想了想，“他的人体组织重新恢复了生命，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存活时间应理论上取决于你的经费。”
“好，”江问斩钉截铁地说，“那就准备手术吧，鲁大夫。”
“慢着，”鲁明摸了摸脸上的疤，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冷笑，“你说，病人醒过来发现到自己只剩一颗脑袋时，会不会被活活吓死？”
在场的人听到鲁明这句话，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一颗头颅睁开了眼睛，还要跟人说话,这是一幅多么可怕场景！
过了良久，江问开口了，“有什么别的方案吗？”
鲁明说，“有，把他的大脑取出来，完全抛弃其他人体组织，我能保证的大脑正常代谢运转，等你们的研究，总有一天可以依赖原生神经跟病人对话。”
江问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的研究经费撑不到那一天。
鲁明开始准备换上无菌手套，“唤醒之后，你准备跟他说什么。”
“我要问他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