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四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屋内沉寂下来，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外面的风忽地变大，吹得窗户上那层塑料膜刷刷直响。
“来人。”
侯四喊了一声。
一个汉子跑了进来。
“加点儿碳，把炉子弄旺些。”
男人应声去办。
连崇山看向季轻然，“既然他们要见我，你就不要露面了。”
“多谢四哥，我承你的情。”连崇山对侯四拱了拱手。
侯四明白，连崇山是指他没有交代出季轻然才是养鱼之人。
连崇山对此十分感激。
侯四摇头，牵动了伤口，不禁“嘶”了一声。
“四哥，切勿乱动。”
连崇山关切地提醒。
“老弟有心了。”
侯四叹息一声，接着道：“你也不用谢我，还是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连崇山问道：“依四哥看，对方是什么人？”
“我找人打听过，可能是省城黑市的，势力应该不小。”
“你也知道，这帮人一般都有背景，黑白两道通吃，敢这么大张旗鼓的，估计背后的靠山也不小。”
侯四的未尽之言是，他打通的关系已经算不错了，那人的背景应该还在他之上。
的确难办。
他们卖鱼，做的是投机倒把的营生，还没有办法报警，这才是难点。
他和季轻然再能耐，也敌不过省城的那帮人。
不是他们的本事不够，而是对方的势力太强大。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季轻然道：“山哥不能去省城。”
连崇山根本不知道她的鱼是从哪里来的，除非交代出她，否则那些人都会认为他是故意撒谎不想说实话，连崇山的下场一定不会好，看侯四就知道。
“那就等他们来松安？”
这样也好，毕竟是自己的地盘，人手也多，做什么都方便。
……
三子发现有人进城，第一时间告诉了连崇山。
来人很张狂。
两辆大卡车，拉了四五十个壮汉呼啸而过，百姓纷纷侧目。
车子停在了一处废弃的工厂里，旁边不远处就是废品回收站。
侯四回来还不到一天……
看来这人很没有耐性。
连崇山只身赴约。
“小小的松安，真是藏龙卧虎，这位兄弟胆识过人，怪不得能和侯四做买卖。”
连崇山拱手道：“兄台过誉了，不过是只小虾，比不上兄台这样的猛龙。”
“嗯，有点眼力见儿。”
男人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
“为什么见你，你应该清楚，早点说咱们早点散，还不耽误彼此吃午饭，对不对？”
“兄台果然爽快，走，我带你们去！”
连崇山没有任何犹豫，带着男人去了扈山屯。
“这是我们松安县最偏远的一个村，以前交通不便，有好东西也不方便运输。”
连崇山一边走，一边解释。
“我是自从扈山屯的路修好之后，才将鱼带了出去。”
“你既然了解过侯四卖鱼的情况，也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卡车直接开过来，目标太大。
车子停在了村外的树林里，男人带着几个手下和连崇山步行进村。
连崇山介绍完情况，又道：“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旁边的一个壮汉回道：“我家主人，人称六爷。”
六爷，排行老六？
是个大家族？
还是以前哪个堂口的六当家？
连崇山笑着抱拳，“给六爷见礼。”
“免了，”男人挥了下手，“继续说。”
看他走路的步态和气势，看起来像是出身不错，并没有太重的匪气。
省城排行第一的世家，自然是沈家。
还有周家和徐家，此外，几个外地迁移过去的家族势力也不小。
这人到底是哪家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季轻然说，起码要搞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硬刚也才有丝毫可能。
连崇山深以为然。
所以他这次来，并不打算引战。
只是……
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到了，就是这里。”
流经扈山屯村里的那条河，如今已然上了冻。
这边，是水流的上游。
几个男人爬了一段山路，全都出了汗，一路上不停地拿手扇风。
停下来后，都在呼哧呼哧地喘大气。
“小兄弟身体不错啊！”
连崇山脸不红气不喘，坦然地道：“我经常来抓鱼，习惯了。”
男人四处看了看。
这里被大山遮挡，位于背阴处，又是先上山再从另一条小路蜿蜒而下，不熟悉地形的人，确实不好找。
河面上有好多个大大小小的冰洞，看得出是刚凿穿不久，洞口仅是结了一层薄冰。
“六爷，有鱼！”
几个跟来的壮汉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冰面上，透过薄冰往水里看。
薄薄的冰面下，游鱼簇簇。
这里的冰不够厚，氧气就比别处多，鱼都会游到这里来透气。
数量不少。
就在这时，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男人们都望了过去。
“婶子也进山了啊，真巧。”
连崇山笑着打招呼，“我这几个兄弟难得有闲情雅致，想来呼吸点新鲜空气，我就带他们过来转转。”
樊锦绣扫了几人一眼，对连崇山道：“村里几百双眼睛，都看着呢。”
这话，在场诸人都听懂了。
你们可别乱来，我们村里有好几百号人。
男人的眉头皱了一下。
连崇山道：“婶子放心，咱们村才刚抓了盗树贼，这事全县都知晓，没人敢胡来。”
“我们就是转悠两圈，马上就走。”
樊锦绣又瞥了连崇山一眼。
连崇山对她笑了笑。
樊锦绣没再多言，扶了扶背篓，拎着铲子走了。
连崇山解释，“村里的婶子们偶尔也会上山来挖草药，但走到这边的人不多。”
男人盯着樊锦绣的背影，问道：“她不抓鱼去卖？”
“您说笑了！这年头投机倒把的营生，可不是谁都敢做的。”
这话倒没错。
男人收回了目光，沉思不语。
鱼在扈山屯，还是深山边的河沟里，外人不好捞。
天天这么多人进进出出，村民肯定会怀疑。
万一让他们知道这里有鱼抓，以那些村民的贪婪，说不定会不分日夜地过来抓鱼。
总有胆子大的敢去黑市。
到时候鱼都被抓光了，他还卖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