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苏姣姣东学一点西学一点的策略下又走过大半月。
距离三月之约,还剩不到两月。
苏姣姣的境界停留在炼气四阶纹丝不动。
她愁眉苦脸伏在案前发呆,“姐姐,我怕是在去秘境前升不到炼气大圆满了…不妨我夜探功勋殿,把我的报名表改掉如何?”
天道含笑,“丹道、符道、天机、锻体,炼器都尚未证道,何必轻言放弃。”
听她一口气列举出那么多,苏姣姣两眼发昏,“证不到,真的证不到哇!姐姐你对我是不是太自信了,真的有人能证那么多道吗,这些道不会打起来吗?”
天道沉默,半晌才道,“只要你主修的道够强,它们就不会自相矛盾。”
竟还认真解释了苏姣姣的离谱问题。
说到主修的道,虽然她已经以音证道以剑证道,但她没有一点改变主修道的心思,主打一个死磕天机。
她日日苦练天机咒术,练到衡尽都忍无可忍向她请了半个月的假躲去凡界避难了,她还是连本命咒术的影子都摸不到。
学东西最恐怖不过是把师尊都学废了她还没学会。
没自怨自艾多久,周韫之造访。
今天是与周韫之约好降心魔的日子。
苏姣姣抱琴出去,小脸蔫蔫的,给周韫之指指石凳,“坐。”
周韫之却先绕着她走了两圈,“姣姣今日精神不振,有心事?”
“我有好久心事了,”苏姣姣指指眼下两团青黑,“你睡觉的时候我在炼丹,你吃饭的时候我在画符,你逛街的时候我在背天机咒术...”
越说越觉悲愤,她一拍石桌仰天长啸,“所以我为什么还没证道啊啊啊啊啊啊!!!”
周韫之:...坏了,要为我降心魔的人走火入魔了。
他试探地问,“你想证此三道?”
苏姣姣眼泪汪汪点头,“是不是有点太痴人说梦了。”
周韫之摇头,“我只是在想,无论丹道还是符道,你一直制造不停,天道祝福不断。可所炼之丹、所画之符却从未用到实处。”
“或许丹与符的意义,不在于它们的稀有性,而在于它们的实际用途。一张被束之高阁的天阶符,与一张能够挽救生命的荒阶符文作比,是否荒阶符在修道中具有更大的价值?”
苏姣姣的眼睛随着他的话语一点点亮起来,好似深夜静河被放上一盏盏河灯。
“我懂你说的了!”苏姣姣激动扯住他袖子,“我们明日便下山,去游道!
游道是修士修行的一种方式,区别于闭关苦修,游道更偏向于让修士多多经历大千世界。
“区区拙见,甚是有幸能帮到你。”周韫之被扯得一趔趄,却还是笑,“游道动辄几年,你还有不到两月就要入秘境,怕是时间赶不及。”
虽如此说,眼中不减遗憾。
“可以小游的,小游难道就不算游啦。”苏姣姣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行,“叫上容绛祝绫,我们小游一月,赶在进秘境前回来就好。”
当晚,容绛祝绫皆收到苏姣姣语气神秘的传音符一张。
「代号皎月,呼叫熔浆竹林。
此次行动全程保密,切勿声张。明日卯时,带好你们全部家当来十三峰会面。任务时长为一月,地点未知,具体事宜见面后细谈。
以上,来自皎月。」
突然就代号熔浆的容绛:?
他很快回了一张。
内容是:你又在发什么疯,你觉得我会傻到跟你胡闹?
苏姣姣没回。
而另一边的祝绫小姐姐已经在哼着歌收拾行囊了。
祝绫:姣姣叫我竹林诶,她怎么知道我喜欢竹子!姣姣果真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妹妹!
次日卯时,天道牌闹钟把苏姣姣唤醒。
她揉着眼睛开院门,准备去叫住在旁边的周韫之,才发现门外已整整齐齐站了三人。
“啧,你起得可真够晚的,再晚点都辰时了。”这是寅时就来十三峰等着,疑似一夜没睡的容绛。
“姣姣,我昨夜备做了些糕点,你一会路上吃吧。”这是人美心善且心灵手巧的小天使祝绫。
“姣姣,早。”这是姣姣去哪我去哪的小尾巴周韫之。
苏姣姣笑了,尚暗的天色下最亮不过她的眼睛。
她道,“那么,我们下山。”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须知少时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此为,少年游。
...
宰宗主还是在任与口中得知亲传们结伴出逃的消息的。
只因容绛给任与留了字条。
「师尊,当你看到这字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了。当听到苏姣姣说要下山去玩一个月的时候,我非常的怒其不争。为了减少宗门的担忧,我跟她跑了。我能为青云宗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任与看后第一时间就把纸条拿给宰宗主看了。
发生如此荒谬之事,他久不见喜怒的面容终于多了几分迷惘神色。
宰宗主倒是看得捶胸顿足。
“衡尽的好弟子把亲传都带成什么样了!宗门又不是不给下山,他们何至于半夜出逃!分明是故意气我!”
同样的问题祝绫也问苏姣姣,“姣姣师妹,下山明明给执法堂发个申请文书就好,为什么我们要偷偷跑出来?”
苏姣姣手拿偷来的衡尽的扇子,得意摇摇,“当然是因为——刺激呀。你懂不懂人性都有阴暗面,所以偷鸡摸狗的感觉才格外令人着迷。”
祝绫:...好像不是很想懂。
“陪着她就行了,不用懂她。”容绛轻嗤,“她的那些想法,你若懂了才是最该担心的事吧。”
苏姣姣:...你说谁不正常呢!
周韫之不声不响掏了个飞行法器出来,法器变大再变大,最终大到足够容纳四人坐立。
他笑着邀请,“赶路辛苦,坐法器快些。”
原本打算好徒步旅游的苏姣姣眼睛发出穷鬼特有绿光,她迫不及待爬上去,笑得像个昏君。
“韫之,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祝绫随之,很快站在苏姣姣身侧对周韫之颔首,“多谢。”
只有容绛不肯上,他抱剑冷哼,“你们坐吧,我们剑修可以御剑飞行,不耻于什么飞行法器。”
御剑飞行是金丹期剑修才可修习的剑技,可容绛是先天剑体,修习剑诀剑技可无视境界限制,所以炼气一阶便学了御剑飞行。
而且经过一月闭关,他的境界已到了炼气四阶。
算是相当恐怖的速度。
“御剑飞行消耗灵力太大,只怕...”周韫之还想再劝,被苏姣姣拽了一把。
苏姣姣黑白分明的眼睛尽是狡黠,“不用跟他多说,让他飞,到时候他撑不住掉下去了我们把他捞回来就好了。他灵力耗尽后动也不能动的,反而省心。”
容绛一切作妖行为苏姣姣都定义为——日子过得太好了没吃过苦,多吃点苦就什么毛病都没了。
跟孩子不乖就打一顿是相同的道理。
虽然很贱,但很有用。
...
才半天过去,周韫之面含同情地看着跟死狗一样瘫着的容绛。
祝绫小姐姐给他倒了一嘴的补灵丹。
苏姣姣一边看话本一边说闲话,“让你坐,你不听,非要躺这里才愿意。”
容绛怒视过来。
碍于满嘴丹药,他没能反唇相讥,憋了个半死,只能试图用眼神传达他的愤怒。
苏姣姣才不怕他,看看他又笑了,“不过你现在这样还挺讨喜的,我就说你长那么帅,如果是个哑巴一定形象很好。”
偏偏太爱抬杠,死傲娇。
祝绫眼神惊恐,扯扯苏姣姣要她不要再说了。
她是真的怕容绛恢复灵力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暗杀苏姣姣。
珍爱生命,不要嘴贱啊小师妹!
苏姣姣也不说了,笑眯眯掏鼎出来,宣布可以开始准备膳食了。
这次她准备的全,入膳灵植在储物袋放了不少,都是从小天地摘的,还去十峰的小集市采购了一些灵米灵兽肉。
至于为什么不去五峰买肉,还是因为五峰的驭兽修士舍不得杀。
苏姣姣看天,白云悠悠。看地,距离虽远仍见生机勃勃。看人,除去某个躺着的黑脸怪均是言笑晏晏。
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野餐好时节。
她取出几块灵木,用火快速制成炭。木灵根发动,又把一块灵木变幻成一把木签。风灵根化风为刃,把大块的灵兽肉切成肉碎。
木炭放于鼎内继续放火焚烧,木签穿肉穿灵植架在鼎上,不多时便烤出肉香。
修真界第一顿小烧烤,达成!
容绛折腾半天显然饿了,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鼎上烤肉,微不可察地咽了口口水。
满嘴的丹药已消化得差不多了,他张嘴说道,“什么古怪做法,看起来就很难吃...”
苏姣姣难得好心爆发没拆穿他,拿了一串撒上调料塞他嘴里,只道,“是难吃,罚你多吃点。”
于是容绛一个人吃了三个人加起来的份。
没想到剑修能吃那么多的苏娇娇:...烤的我灵根子都冒火。
酒足饭饱不久就到了此行目的地,祥瑞城。
祥瑞城内多是修真界新兴家族,历史均不过几百年,风气比较开明,很适合炼气期的小修士来此游历。
进城第一件事是找住宿之地。
四人走遍全城客栈,均说房满了暂不接客,可苏姣姣神识探入各个房内,并无住人的迹象。
眼见天色要黑下来,她耐心耗尽,一手拍在客栈迎客台上。
“明明店内无客,为何不肯让我们入住?难不成我们会少你灵石?”
老板也是名炼气修士,被苏娇娇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胡子跳了跳,还是坚持道,“本店无房,房间已被订满了。订房的客人来不来住是他们的事,我们只管留房。”
“你们全城的客栈都是一样的说辞,提前串过口供不成!”苏姣姣指着门外街道,道上无行人无车马,无端的有点荒凉,“你们城都没什么人流量,偏偏一间房都匀不出?”
老板顺着她的手指看向街道,面色一沉,“那你们不妨去临近的城看看,说不定有房住。”
话语间是赶他们出城的意思。
容绛抱胸冷哼,“我们今日还偏要住在祥瑞城。一间房,我们要了。灵石不会少给你,你若不愿也可以试着赶走我们。”
说话间他劲瘦的腰身一侧,腰间所挂之剑隔着剑鞘渗出寒光。
摆在明面上的武力威胁。
被后生这般不客气对待,老板也有些恼了,手中算盘重重砸在桌上,发出一声轰响。
“好,你们要住便住。只有一点,晚上有贵客来,你们这些粗鄙乡人别出门惊扰了我的客人。若坏了我的生意,我与你们不死不休!”
生得钟灵毓秀如神仙童子,平生第一次被人喊粗鄙乡人的苏姣姣:...
她瞥老板一眼,讥笑,“用不着你说,就是求我出门去看我都嫌脏了我的眼,在你这是贵客,在我眼里连那泥地里的癞蛤蟆也不如。”
说完飘然上楼。
随意找了间屋子关上门,四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说话。
更像是没想好该怎么说。
最终还是自小没接触过外面世界,心思最为单纯的周韫之先开了口,“姣姣,祥瑞城这般不欢迎外客,我们就非得住在这吗?附近也有离得近的城池,我们不妨去那里看看。”
容绛斜睨他一眼,“说你傻你还真是不聪明,这祥瑞城,明显有问题。”
“有问题?”周韫之一惊,压低声音,“何以见得,因为我们来后不让我们留宿城内?”
苏姣姣眼眸沉静,“不止如此,我们入城时天色还明,路上却甚少行人,偶有一两个也是行迹匆匆的赶路之态,神色十分慌乱,像是在惧怕什么。”
“而全城客栈闭门谢客更是怪异,他们表面上像是不欢迎我们来住,实则是想用这种办法赶我们出城。我刚才特意对老板提起城中荒寥之景,老板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来,直言要我们出城。”
说到这,她轻微顿了几秒,又道,“我看得清,他眼中的情绪,是悲哀。”
对一城荒芜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