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乐章败落,苏姣姣再次站上抽签台。
决赛圈了,赛制也不再分胜者组败者组,而是车轮战。
打倒其余四个,她就真正赢下了这场比赛。
虽然她还没打就已经成为了众人心中毋庸置疑的大比魁首。
苏姣姣手伸进签筒,却没着急抽,而是侧头对守在一旁的裁判长老说了句什么。
长老面色严肃起来,对着她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然后转身走了。
苏姣姣看他离开,也没着急再抽签出来,目光定格在签筒仅剩的三根签上,作若有所思状。
可把观赛的人给急坏了。
“急急急急急,急死我了,到底在说什么!有没有神识高的老兄去窃听一下啊!神识不高会读唇语也行啊!”
“感觉每次抽签都要这么故弄玄虚一下...上次那个二字签把我们害得还不够惨吗...”
“但是感觉这次好像真是大事啊,那个长老去的好像是尊主看台那边啊。”
“尊主?什么大事需要请示尊主啊,难道是苏师姐不能忍受拳打祝师姐脚踢容师兄的痛苦,自愿退赛了?”
“你想得美...你忘了苏师姐把容师兄斩于马下的时候笑得有多开心了吗...你只关心你的降速发糖,根本不关心容师兄的死活,你这个冷漠乐子人...”
“抱歉...可是苏师姐暴打容师兄真的很好看...而且看起来容师兄也挺乐在其中的...”
台下众说纷纭猜疑许多,苏姣姣在台上却神色自若,远远看到长老赶回来,边走边对她点头,她眼睛一亮,一把将筒中三根玉签全部抓到手中。
裁判长老在他身边站定,宽袖一挥,在全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用云雾凝出了三个名字。
祝绫、容绛、柯和颂。
苏姣姣抿唇腼腆一笑。
“说真的,车轮战听起来好恐怖呀,姣姣心里没什么把握…”
她语气娇嗔,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腻味。
“不然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所有人:…没把握的是打一个怕直接打死了,打三个还能分摊伤害是吧。
苏师姐!行!
亲传观赛席,刚垮着脸回去的岑乐章被苏姣姣这一出整得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又能对着容绛春光灿烂地笑了。
现在看来,最惨的还不是他。
好歹他在姣姣哪里还有单独对手戏呢!
他拍拍容绛肩膀,以一种过来人的语气道,“容师兄没逝的,轻舟已撞大冰山,船到桥头自然沉,我相信此次难关一定能度过你。”
幸灾乐祸的样子好像一刻钟前还在赛场上痛苦不堪的人不是他一样。
容绛扯扯嘴角,无意与他幼稚斗法,只说,“嗯,先谢谢岑师弟安慰了。不过岑师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也不知是不是刚刚与姣姣比试的缘故,眼看着头发白了七八根…要我帮你切断吗。”
不是拔出来,是切断。
他腰间长剑出鞘了一截。
岑乐章:…
你对一个关心你、担心你的人,就这么不留情面…
怪不得姣姣最喜欢的师兄是我不是你!
他想是这样想,却不敢当着容绛的面说出来,伸手按上他的剑柄,慢慢把剑按回了剑鞘。
神色讪讪,“容师兄,保存些体力吧,马上就要到你上场比试了哦…”
…
赛场,苏姣姣对着并排站在对面对面的歪了歪头。
她抱拳,语气生疏中带着诚恳,“三位师兄师姐,好久不见,一会多有得罪了。”
容绛神色淡淡,苏姣姣在故作陌生,他就也没表现得多熟络。
虽然说的话与神情完全又是两回事,“没记错的话,我们一个时辰前刚见了,记错的话,就是一个时辰加一刻钟前。”
误差控制在一刻钟以内,主打的就是一个严谨。
“主打的就是没有你在的每一刻我都难以忍受。”皎月发糖后一直哑然无声的降速人终于有了今天的第一缕笑容,他们异口同声无比虔诚,“降速绝对是真的。”
祝绫指尖摩挲缩成一小团的丹鼎鼎身纹路,语气犹豫,“姣姣,你可想好了,我们三个一起,丹符剑俱全,你若只用一道,怕是不会赢得太轻松。”
话这样说,就能听出祝绫只是在担心苏姣姣一会以一道对三道会不好打而已,完全不怀疑苏姣姣赢的结果。
反正都是赢,她只想姣姣能赢得漂亮些。
哪怕是拿她垫脚。
苏姣姣目光也软和下来,她轻轻摇头,“师姐不必为我担心,我既已提出了这样比,我就有十足的把握。”
两人气氛和睦得根本不像是一会要展开比试,倒像一对携手出游的友人。
于是台下菱角人也随着这气氛神气起来了。
“都听到没,祝师姐舍不得打姣姣师姐,还在为她担心呢!”
“我是那种不磕青梅青梅就会倒下的特殊体质,强行忍住可能会损害到我的身体和心灵,请不要觉得我在骗人,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没见过不代表这个修真界没有。”
“菱角如果是真的,我嗑一下怎么了,本来就是真的。菱角如果是假的,我嗑一下怎么了,又不会成真的。菱角如果是演的,我嗑一下怎么了,演来就是给我嗑的。”
“真的想命令她俩立刻成婚给我看。”
柯和颂话一贯很少,祝绫容绛跟苏姣姣有来有往说话的时候,他就束手站在一旁看着听着。
乖得像一株小草。
见苏姣姣看过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就抿着唇微低下头笑了一下,原本苍白的脸因这一笑瞬间生动鲜活起来。
他的长相放在丰肌玉骨的祝绫和芝兰玉树的容绛之中也不会显得平凡。
看到他,只会想到四个字,白璧无瑕。
苏姣姣眼神迷糊了一瞬,忽然感觉半年时光虽短,但好像大家都争先恐后的长大了不少,都有了少年少女的风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叹口气。
心情多少有点类似“共同富裕没带上我”的苦闷感。
半年了,她的手指头依旧这么短,丝毫没见长,手尚且如此,更别说她的身高了。
亲传五人里,其余四个一看就是意气风发少年人,她扎里面像是比他们还要小几届的师妹,完全的稚气未脱。
所以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悲愤之下,苏姣姣拔剑出来,怒喝,“决斗吧!今日我们之间必须要一决高矮!”
对面三人尚且没反应,她目光落到持剑之手上,一凝。
天杀的,都拔剑了,怎么还要给她看到她一只手根本握不全剑柄的惨痛画面。
等比试完,一定要多吃药补起来,一定要…
身高九尺!
…
容祝柯三人商量一番,最终定下了让苏姣姣以天机对战。
他们没怎么见过苏姣姣使用天机咒术,想来,应当不如剑道符道那些有把握。
何况天机咒术吟唱时间足够长,耗费灵力与神识尤其大,又不是百分百判定成功。
苏姣姣吟唱的空隙与判定失败带来的机会,足够他们三人做一些事了。
对于他们这个抉择,苏姣姣表示不理解但是尊重。
谁跟你们说用的少就是用不好了。
有没有可能...人都要留点杀手锏,平时不轻易示人呢。
天机咒术就是她的杀手锏。
她自储物袋中取罗盘出来,罗盘逆着风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别的天机修士的罗盘多是灵石熔铸的,最不济也是上好的玉石。
但她手中这一个就明显有些粗制滥造了,是她刚入十三峰那晚拿了宣纸随意画的。
经过半年使用,被她粘了好几层纸才变硬的表盘已有些破烂不堪了。
众尊主看向衡尽的目光更为谴责。
一峰尊主是众人中最为贯彻落实“穷养弟子不死就行”这一原则的师尊,看到此情此景就连他都觉得衡尽多少有些过分了。
哪怕是他,给弟子入门礼都起码是荒阶剑呢,也不会送一些纸糊的剑。
千言万语化作一句。
“老衡,你真给我们尊主丢人!”
衡尽:...
苏姣姣没当着衡尽的面卜算过,衡尽自是不知道她在用纸做的破烂罗盘。
实在是苏姣姣修道太广,所用法器上到古武剑下到黄阶笔,全是顶好的,衡尽也就没特意问过她有没有罗盘可用。
谁知她又能吃山珍海味又能吃糠咽菜,这么破的罗盘,饶是衡尽穷惯了都看不过眼,被别的尊主骂两句也是应该的。
衡尽默不作声。
“衡尽,你也配为人师尊!”
衡尽默不作声。
“衡尽,姣姣认你为师当真是受了极大委屈!”
衡尽默不作声。
他这样受气包子样实在是从来没见过,宰宗主抬手制止其他人的怒骂,好奇转过去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
衡尽那双凤眼不知何时盈满泪水,挂在纤长的眼睫上欲掉不掉,看起来好生可怜。
宰宗主:!
他一拍桌子,“说说说,几个人加起来几万岁了还那么喜欢说说说!别太过分了,小衡是你们中最小的,又是刚做人师尊,有不周到的地方也是难免的,别人姣姣还没说什么,你们倒骂得起劲!”
宰宗主这样一贯老好人形象的人发火的效果是极好的,一时间众人看天看地,倒是没人敢吭声了。
宰宗主才不管他们,略带担忧地拍拍衡尽肩膀,轻声道,“师弟啊,他们说话不过脑子,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衡尽视线转过来,眼珠子一动,一颗豆大的泪水滚落。
“好可怜啊...”
“什么?”宰宗主没懂他意思,只以为他在自怨自艾,沉默了一瞬又安慰道,“是有点可怜了,他们怎么能一群人一起说你呢,哪怕一个一个来也好一点...不是,他们根本就不该说你...”
衡尽嘴角下撇,充满疼惜的目光笼罩住苏姣姣小小身影,才道,“姣姣好可怜啊,入门半年我都没发现她用的竟是这种罗盘,我们姣姣可是天之骄女怎好拿着一堆破烂就上了战场,说到底是我这个师尊的失职...”
“我开始恨我自己了...”
以为他是被言语伤害了心结果还是在心疼弟子的宰宗主一时语塞:...可以,但没必要。
平白浪费老夫的情绪。
赛场上,尚不知自己被可怜的苏姣姣手指一拨,纸制的罗盘绕着中间削得光滑的木棍慢悠悠转起来。
多少显得有些寒酸了。
容绛握紧手中剑,低声对柯和颂说道,“你扔符箓扰乱她视线,我趁机用剑撕碎了她的罗盘。”
罗盘在手,她就能卜算出他出招所攻方向,对剑修来说还是有点棘手的。
攻势被看破,就意味着会被百分百闪避。
虽然苏姣姣手中罗盘转得如此之慢,他很怀疑她算的速度是否真的有他的剑快。
柯和颂捏紧手中符箓,犹豫道,“容师兄,这,这怕是不好吧...姣姣师妹就这一个罗盘,用得这么破了还在用,若是被你的剑气绞碎,师妹会不开心吧...”
祝绫也用略谴责的目光扫了一眼容绛。
“管她开心不开心做什么,我们是在比试,只要有赢的可能,我什么都会去做。”容绛握剑之手丝毫没松,声音偏寒。
柯和颂听他这样说眼神也慢慢坚定起来,正想应声表决心,却听容绛又轻轻接了句话。
“再说,她那罗盘,早就该换了。给她弄坏了,还有由头赔个好些的给她。”
早在秘境中容绛就看苏姣姣用的罗盘不顺眼了。
正在攒钱,准备给她换一个贵的。
现下时机正好。
苏姣姣不知道对面三人的算计,罗盘悠悠停下,她大怒。
“大胆容绛,竟想对我的宝贝罗盘动手,你好歹毒的心肠!”
容绛:...不是,天机修士就连这都能算到吗,跟有读心之能有什么区别。
失策了,让她用天机,她开上透视挂了。
被算到了也得进攻,容绛冷脸,对柯和颂道,“符箓,有多少扔多少,只扔一两张她会躲开的。”
闻言,柯和颂满脸紧张的又从储物袋中抓了一大把符箓,两手抓得满满的,“容师弟,这些可够?”
容绛瞥过去一眼,点头,“够了,就是要让她避无可避。”
自四面八方攻击过去,她是断然没有闪避余地的。
别说罗盘,风天灵根也救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