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孩子逝去后,时隔多日,季长恒终于预备去见曦姮。
或许是出于不甘,或许是出于无奈,或许是出于……某种微不可查的侥幸期翼,他推开了大门,走到了曦姮面前。
依旧是那次宴会的所在,依旧是那最高的王座,可此时的曦姮,却不再是之前那个肆意张扬的王者。
她垂着朦胧醉意的双眸,指尖随意捏着杯口,轻轻晃悠间,慵懒而带着点糜烂艳色的看着酒水在杯内晃荡。
即便是听到季长恒前来的脚步,也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她仰头,含了一口红酒。
“曦姮——”
季长恒已经不知道上一次自己这么直呼曦姮名讳时,是多久之前了。
他自嘲般的嗤笑了一声,声音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孩子没了。”
“嗯。”
曦姮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将口中的红酒咽了下去,连眼皮都没有掀开。
这无动于衷的模样……
“我说孩子没了!”
季长恒神情都崩溃了。
可季长恒的声音大,曦姮的声音却比他更大。
“所以呢!”
她烦躁的抬头。
也正是此刻,被曦姮冰冷的眸光盯着,季长恒才头脑一冷,回想起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
但——
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他的孩子已经没了。
季长恒突然就很想笑。
他也确确实实笑了起来,
“……你很失望是不是?你不开心是不是?”
“你失望什么?你不开心什么?”
“也对,你确实是要失望,确实是要不开心,毕竟你身上的诅咒不能转移到宝宝的身上了是不是!”
说到后来,季长恒的声音已然破音。
他真的好恨!
无数的话语堆积在口中,他恨得浑身发抖,可曦姮却并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意愿。
“哈?”
她偏头,好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乍然间,眸光瞬间暴怒。
“你以为,我会把我的孩子当成工具?”
曦姮站起了身。
季长恒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身型,便被她一脚踹倒在地上,用力的踩住胸口。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故意不想要孩子的?”
阴森的语调下,季长恒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时点头确认,曦姮真的会对他下死手。
所以……
曦姮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是吗?
季长恒愣愣抬眸。
他看着居高临下,满脸煞气的曦姮,即便再怎么努力压制,也哭红了双眼。
曦姮没必要骗他。
“……没有。”
哽咽的语音下,铺天盖地的委屈就像是受伤的小孩子找到了心疼他的亲人,努力的告状。
“是希尔麦……是希尔麦害了宝宝!”
“他当时和我在一起。”
曦姮眼底渐渐盛上了失望。
“季长恒,你不该对孩子动手——”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无措的季长恒,突然就觉得好像没意思。
“算了。”
曦姮收回了脚。
她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回了王座,孤独的背影仿若充斥着无边的寂寥。
“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明天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不——
不行,不行!
季长恒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爬了起来,抬头看着上方的曦姮,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攀上了台阶。
在曦姮满是凉意的目光中,季长恒固执的摸出了身上那张小纸条。
他颤抖的手,是那么坚定的将这张小纸条递到了曦姮面前。
“我没有说谎,你信我,你信我啊!”
终于——
曦姮浅浅的别过眼,朝着那张小纸条上一扫——
原先漠然的神情骤然一顿。
下一瞬,那张纸条,便被曦姮拿在了手中。
她闭上了双眸,再度张开时,已然俏脸冰冷,捏着纸条的指尖都因克制而蒙上了一层月白色。
曦姮知道了。
季长恒抿了抿唇,眼底的希翼在缓缓升腾。
可……
面对着季长恒那越来越亮的目光,曦姮却在深呼吸之后,意外的避开了季长恒的注视。
难言的沉默在室内蔓延,一点一点的浇灭了季长恒眸底的亮色。
“你……不准备处置他,是吗?”
季长恒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问出这话的了。
他麻木的看着毫无反应的曦姮,就像是看着什么世纪难题一样。
为什么?
“他害死了我们的宝宝——”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愿意处置他是吗?
曦姮没有说话。
她垂着眸,静静的看着手中的纸条,目光晦涩不明。
良久,久到季长恒都以为曦姮不会回答自己时——
曦姮终于看了他一眼。
“你走吧。”
她眸色冷淡,声音听不出来喜怒。
就这?
季长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走?
走去哪?
“我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他笑的悲哀又绝望。
“曦姮,你既然这么在意希尔麦,为什么要这么招惹我!”
若即若离,忽冷忽热,每当他绝望死心时,又会恰当的给那么一点希望……
“我是不会走的。”
笑意渐停中,季长恒狠狠擦下滑落的泪。
他死死的盯着曦姮,一字一顿。
“你不会下手,我会,我一定会让他下去给我的孩子陪葬。”
“……不是他。”
眼看着季长恒放完狠话转身离去,曦姮低低一声嗤笑。
她起身,一步一步越过停在门口的季长恒,徒然走进了不知何时笼罩起来的黑暗。
“我会处理的。”
【嘀!检测到宿主完成本世界重要剧情点:真假替身之争——华丽的转身之下,尽数峰回路转,从谎言之上构造的真实,令她难以抉择!,恭喜宿主获得情绪点10000!】
还差最后一步了。
看着再度薅到的羊毛,曦姮盘算着最后的结尾,唇角掀起一抹漠然的微笑。
周身之处,波澜不惊的黑暗死一般寂静。
像极了……
风雨欲来。
……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季长恒都没有再见到曦姮。
而一个月后……
天幕,被撕开了一个极大的裂口。
所有人都能看到,曦姮就静静的站在裂口前,身披战甲,手执滴血长剑,一人独面千军尸骨。
“来战!”
她声音嘶哑,喝令间,背后满是伤痕的漆黑骨翅仿若遮天蔽日。
“父亲,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