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走回自己的宫殿时,见着青莲正在挪着院子里被上生之椿丢在正中间的机关兽,他伸手对着青莲招了招,“青莲啊,你去做件事。”
青莲看着苏景脸上有些阴测测的笑容,努努诺诺的问道:“上君,啥事?”
苏景勾着青莲,便是低语,“你去吩咐下面的人,任何人不得在隐元上君留在南斗时提那个小蛇妖的事情。要是把隐元上君给气着了,青莲……你该知道是什么结果吧。”
青莲顿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云傾殿门口晃悠,找谁不好,偏偏找他来办。
那个蛇妖也的确是个不安分料,他在南斗经常转悠,十次都有七次能看见那妖精在外面晃荡,这隐元上君要是出来,遇上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这个……上君,好上君,你就饶了我吧。要是南斗的其他仙侍还好说,但是我晓得你是想让隐元上君在这里养伤的期间不见着,不听着关于那蛇妖的消息。要是隐元上君不出门还好,这一出门,准遇上不可。”
苏景眼珠子咕噜噜的直转,随后摸着自己光洁的下巴,道:“这妖精这么不安分?”
“可不是。平日里倒是看的斯斯文文的,也不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就是让南斗的人喜欢不起来。总觉得身上妖里妖气,奇奇怪怪的。”
苏景拍了拍青莲的肩膀,道:“我也不为难你,这段时间内,隐元上君暂时都会在古茉台,你也别让人靠近这里。你就交代下面的仙侍不许在隐元上君的面前议论此事,尤其是主意在这段时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青莲,小爷我可要把你赶到后山天天挑粪浇园子去。”
青莲面色很是苦逼,他看着苏景大摇大摆的离开,伸手抓了抓自己脑后的发髻,一双裂了缝儿似得小眼睛顿时挤在了一起。
安流萤倒是与上生之椿聊了一会儿,便是安安稳稳的坐在灵台上打坐,净化之术施展之前,势必是要先将身体调理到最好。而打坐不仅仅是修身养性,在灵气充裕的地方更是事半功倍。
苏景站在古茉台上,有些纠结的看着手中的碧雪刃,他不是不记得千年前他将碧雪刃插到安流萤心口时是怎么一番光景,当时他便是心痛又不忍,但是奈何在净化之术实施过程中,被施展净化之术的不能睡去,是以将要生生体会剜心之痛。
以前是以前,他还分不清自己对安流萤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只道是为了让安流萤活的久长,才狠下心来做了那一番惊天动地之举。如今,他对着这张日思梦想的脸,怎么下得了手?
欸……
安流萤感受到炙热的目光,睁开了双眼,苏景顺势低转的眉眼间带着一种不忍和忧伤倒是让安流萤有些恍然大悟。
“怎么?现在又犹豫了?”
苏景蹲坐在古茉台的青石上面,白色的靴子踩在青苔上,“不是犹豫,是心疼。”
“你大可不必这般,我不会出事的,总之我们都知道结果,你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苏景眉头皱的厉害,他站起身体直直的看着安流萤,心中是越想越不对劲。
“你这是又怎么了?我可没招你惹你。”
苏景蹲在安流萤面前,道:“你就是招我惹我了。我现在是越想越不对劲,你都不知道我一想起你当初疼的面色惨白惨白的,我现在心里就多难受。”
“你心里是揣了个棒槌还是怎么着?疼的又不是你。”
安流萤撇了撇嘴,不过想起当时苏景千年前剜在胸口的那一刀,身上不自觉就起了一阵冷汗。
苏景伸手将安流萤推到在地,面色却是阴沉的像是暴雨来之前的天色,“谁说我不疼?我比你还疼呢,伤在你身痛在我心,而且还是我亲自下的手,我比你更痛。”
苏景压在安流萤的身上,整个一个赌气的样子,让安流萤微微抽搐了嘴角,“我怎么觉得那句话是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呢?”
“重点不是在这。安流萤,你给老子听清楚——”
安流萤面色一抖,看着苏景铁青的脸色知道自己开玩笑过分。
“听得清楚着呢。您老说吧。”
“别贫!”
苏景倒插着刀锋似得浓眉瞪着安流萤。
“好。”
安流萤觉得多说多错,少说话最好,苏景现在不知道又抽了什么疯,他要是临时罢工不搞了,后面那还有什么后续。那他们还怎么出黄粱境?现在她是真的不想留在这里了,有司命的地方,她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感情这东西,其实平凡人用几年十几年的时间,不见着也就淡了。毕竟那些华美的几欲颠覆了自己世界的东西,终究只是一场海市蜃楼。而她们神仙,就算在长情,也不过是像凡人一样七情六欲,百年千年万年不见,忘了便也是忘了。
苏景单手拧着安流萤走神的脸颊,微微的痛感让安流萤回神后有些像揍人,但是奈何这人是苏景,她又下不去手,真是自作孽,和这么个小变态成了好友。
“安流萤,我喜欢你。”
苏景松开自己的手,他眼睛很是认真的看着安流萤的眼睛,安流萤痴痴的没反应过来。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一直凝固在此刻。
两人维持着一上一下的姿势,从树上落下的几朵花椿,堆叠在苏景与安流萤重叠的仙衣罗裙上。上生之椿觉得这一刻甚是唯美,近来十分不畅的空气,似乎也带了三分甜美。
上生之椿从肚兜里摸索了半天,随后摸到一颗星辰水晶,他悄悄施了法,将苏景和安流萤重叠在一起的画面偷偷的记录了下来。
安流萤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苏景不是没说过心悦于她,但是每一回都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总是当他没长大,依旧是洛阳城里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郎,也依旧把他当做是那个在天上地下肆意游走,把酒欢歌的逍遥仙,但是唯独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以后可能会在一起的爱人。
“这句话我一千年前就想说了。谁知道当时的我比司命那个呆子还傻,竟然做了那么白痴的事情。安流萤,安奕青,我就是喜欢你。从桃山醉酒时的第一眼起,便是喜欢你,所以你痛,我就比你还痛。你难受,我就比你还难受。”
安流萤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个不停,她的心从未这样加速过,感觉整张脸都像是火烧的一样,苏景这么个玩世不恭,潇洒自在的人说喜欢她,她心中竟然还冒出了三分欣喜,但是面上却是依旧没有任何改色。
苏景伸手拧了拧安流萤,随后有些担忧,“喂,流萤,你别不是被我吓到了吧?你可是连鬼王都一刀削了的女霸王,别吓我啊?”
苏景急哄哄的脸印在安流萤的子瞳中,她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着苏景着急上火。
似乎她也不排斥这样的感觉。
花椿落在她肩颈处,而红色的花朵衬得她一张原本锋利的脸,娇艳了三分。
安流萤突然伸手揽住苏景脖颈,眼角带上了几丝笑意,“你说的是真的?”
苏景愣了一下,点头应是。
“自然,比金子还真。”
安流萤眼中划过一道浅浅的光亮,轻语,“我已是不喜欢他了,就算还剩下一些喜欢也是没有从前那么多了。”
苏景眸色暗了一下,他就知道安流萤没那么简单就放下司命,要是今天能说句喜欢他,当时也就不至于从诛仙台上跳下去了。
安流萤自然是注意到苏景神色的黯淡,她眉角微微轻扬,抱住苏景的脖子,像是风一样的靠近,随后又很快的离开。
如同花落九幽潭。
如若翩然长生梦。
女子软而清雅的问道在他的唇间点过,却是惊鸿万里,遍野春色。
苏景的指腹按住自己的嘴巴,有些惊诧的看着安流萤带笑的眼。
“我发现我比喜欢从前的你,多了那么一点喜欢。所以,虽比不得你的喜欢浓厚,却也应该算是喜欢的。天界的神仙多半都爱拐弯抹角,但是我不会。我一个女武将,只是喜欢直来直往。若是你不介意,便是再等等,总有一日,此消彼长,情丝绵长。”
这下子换苏景呆若木鸡了,他从未见过安流萤对任何人说喜欢,哪怕是对司命那也是有些扭扭捏捏的,但是今日这难不成是他的桃花开的格外的好,天道今个更是儿子过满月,所以才有了安流萤这简单粗暴,但是让他高兴翻天的直白心腹之言?
苏景按耐不住的点头,他星眸中撑着银河里星沙的光芒,开心的恨不得让整个南斗都知道今日之事。
这如同毛头小子初尝爱情的样子,让安流萤是被惊得嘴角抽了两下,想着自己刚刚若不是给的惊喜太大,还是太大,以致于让眼前这个以聪明冠绝天下的之称的小子,给惊傻了?
苏景激动的将安流萤拥进怀里,总算是说了一句话,“我这真的是熬到头了啊。我还以为还要等你一辈子。”
安流萤闻言,嘴角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青丝被风扬起,最终一直放在裙裾上的手慢慢抬起,放在了苏景的背后。
古茉台上清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若是今生求不得,待到来世重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