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淡淡弥散的花香就像是他往年流连勾栏时的味道,但是却又好像不是。苏景翻了个身,继续在第六天机宫里蒙头大睡。
近来上生之椿很是糟心,因为南斗的空气格外的不清新,它本就是一株对地界环境极其敏感的神植,这自己的地盘里多了一只妖精,愣是让他从上生椿树中被闹的醒了过来。
他本想着上生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多少是可以帮它跟那养着妖精的人商量商量,但是这下可好,看的睡得比猪还死的上生,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旁边守着的青莲仙侍还拦着他不然把他弄醒,说是在渡什么上神的劫。上生之椿瞪着两只小短腿,立马翻身滚过桌案,朝着殿外,大步流星的走去。
青莲仙侍看着被门槛绊了一跟头的上生之椿,努力压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目送着屁颠屁颠的上生之椿远去。
而此时安流萤正在去地府的路上,九别林的九叶双生莲虽然是没赶上,但是没想着还有人送上门找打劫的。她挑眉看着插着腰,抡着一把不知道什么名字的破剑的男人,顿时觉得这打劫打得实在是不上档次。
“站住,打劫。”
安流萤抱着胳膊靠在树上看着那个各自不大,但是口气却不小的小妖精。
“你是哪个山头的?想打劫什么?”
安流萤气定神闲的问道,倒是让对面那个乌鸦妖一头雾水。
“打劫一定要是哪个山头的吗?老子没山头,就爱顺手打劫。”
“人家都是顺手牵羊,你这顺手打劫的,还真是独树一帜。”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轻灵的女声,道是:“也不看看这里是哪里就敢来打劫,你真当地狱前面这段黄泉路是没人管的?”
安流萤眉梢挑的更厉害了,她走这黄泉路不知走了几千次了,还是头一回遇上今天这事。
这黄泉路也是他们地府管辖,怎么现在都爱抢地府的地盘了,看来该天她得让六陵君去请客宴一宴这些喜欢凑热闹的人了。
“你这个奶娃娃还是哪里来,回哪里去。老子在这黄泉路上走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回了,哪里轮到你这小丫头片子来凑热闹?还不快滚,不然小爷把你一起宰了。”
从黄泉两岸绵延上百里的往生树上飞下一个容颜俏丽的姑娘,安流萤一见,顿时喜了。这遍寻不见的肥肉,现在是往自己的手里飞啊,前脚错过九叶双生莲的采摘,后脚这摘了双生莲的姑娘便是送上了门,还真是天意。
那小姑娘怒骂了那个乌鸦精不知道多少句,安流萤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战速决的好。她拎着前些日子刚刚召唤回来的朔岚剑,微微眯起眼睛,身形如风一般近了那小姑娘的身,明晃晃的朔岚剑架在了那女娃娃的脖子上。
“打劫。”
安流萤面无表情的吐了两个字,那乌鸦精险些绝倒,顿时怒道:“你怎么能抢老子的生意呢?”
安流萤头也没回的说道:“天下生意万万家,如果她给的东西不尽我意,你就抹干净脖子等着。”
“你卑鄙!”
安流萤面无表情的道:“不卑鄙做不了打劫的好手。”
安流萤手中的剑靠近了那小姑娘颈间微微眯起眼睛。
“不要在我面前做小动作,把东西交出来。”
那小姑娘倒是性情十分的泼辣,扬了扬脖子道:“什么东西?我没有。”
“九叶双生莲。还有,我不喜欢废话,向来喜欢直接动手。”
“你敢?你要的东西本姑娘没有,反正就只有一条命。还有,你要是敢动手,我父王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父王是个魔王还是鬼王?或是哪门妖王?说来听听,看能不能吓到本君。”
安流萤的剑轻轻的划过她的脖颈,一道艳红的鲜血便是汨汨的流下。那小姑娘的眼中闪过一抹害怕,随后道:“我父王是南廷妖王,我是他唯一的女儿,你要是杀了我,整个南廷妖族都会追杀你的。”
“南廷妖族?怎么会生了一个你这么脑残的公主?还真是基因突变。”
安流萤淡淡的翻了个白眼,随后一掌劈在那小公主的颈后,利落的搜了身,随后将她腰间的储物袋撤了下来,直接用朔岚剑破了封印,九叶双生莲便是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安流萤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乌鸦精,随后邪肆一笑。
“姑奶奶,你别杀我啊,我就是一打劫的。和你一样,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安流萤抽了抽嘴角,随后一道法力甩过去,将那乌鸦精震晕之后,低头伸手抹掉了那小公主的记忆,眨眼间消失在黄泉的路上。
题府里的花木开败了不知几度春秋,反正原本子都山当年的一景如今物是人非,只留下一堆破石头,还有那几幢还算美得有韵味的建筑。
幽冥柳拂在从外面忘川河引过来的水渠中,微微发黄的幽冥柳长得不如以前好,安流萤看着破败的题府,不禁心生了几分荒凉。公孙子都这人其实还算是有谋有心思的俊杰,只是奈何心胸……
安流萤走到后院,看着滚落的到处都是了了石,踢了一脚地上一个黑不溜秋的石头,那石头射在了墙面上,在反弹回来后,单手握住,觉得那温度格外的发烫。她转头看着站在后院门口,目光有些幽凉的公孙子都,微微抿起了嘴唇。
“奕青。”
公孙子都的声线一直都很撩人,就算堕入魔族,公孙子都也依旧美得绝代风华,那藏青色的拖地长袍上绣着大片大片的牡丹,她很少见他穿的这般端庄与隆重,只是看着公孙子都眼角下那颗已经慢慢成型的美人痣时,安流萤心头不免还是一阵感叹。
“你这又是何苦呢?还是回去吧。毕竟魔族现在和神界的关系很紧张,你不该再出现在这里。”
公孙子都站在圆形的石门下,他弯腰捡起一颗了了石,捏在手心的时候,眼睛下面勾勒出一道很深阴影。
“我知道。我只是还想见她一回。”
安流萤捏紧了了了石,笑道:“你们会见面的,只是我怕你到时不敢见了。关峭回来,天界和魔界不可避免有一战,她作为现任的暂代司战神,自然是会领兵与魔界对阵。”
“所以我想请你帮忙,不要让她上战场,关峭不是她能对付的。”
“这事我管不着,关于天界与魔界之间的战事,我这样的神官是不能插手的。你来找我还不如想办法协助魔神杀掉关峭。”
公孙子都嗤笑了一下,道:“你真以为魔神能对付的了尊魔神?万年的压制,尊魔神不是每天都在睡觉。神界与魔界一战,必然惨重……”
“那你想让我跟雍帝老头还有辞凰和天帝老儿说,不打了?跟他们说我们就投降吧?你觉得现实吗?关峭是什么人,雍帝辞凰还有天帝最清楚不过,他要是懂得仁慈,当年哪来那么多屁事?”
公孙子都噤了言,随后手中的一对耳环送到了安流萤的手中。
“既然没办法不让她上战场,那你便把这个给她吧,当年我曾许诺赠她一双亲手做的耳坠,其实早就做好了,只是没有机会给她。”
安流萤握住耳环,随后消失在空气中,公孙子都一脚踏进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院落,还有长得及腰的杂草,有些悲戚的笑了起来。
空中依稀能听见惑人的男音,轻轻浅浅的吟唱道:
昏鸦尽,小立恨因谁。
急雪乍翻香阁絮,轻风吹到胆瓶梅。
心字已成灰。
(摘自《梦江南》纳兰性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