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的落花荡涤上了一层朦胧的血色,安流萤就那样从院子里一角落下,烟青色的长衫被院子里忽来的风吹的起舞着,高丰的手慢慢的收了起来,勾起了绝代风华的笑容,但是却依旧没能推开安流萤眉间微微迭起的痕迹。
时间良久的静默,安流萤想过找到苏景时他可能会是什么样子,但是却没有任何一副状况比眼前的更让她想杀尽所有伤害了他的鬼怪。安流萤的脚步踩得不算重,但是每一步却是踏在了高丰的心中,不可抑制的,他对安流萤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恐惧。
安流萤站在柳树下,神色阴霾,嘴角带着很少见的阴沉,幽幽的说道:“你不该拿他的身体做这样的事情。”
高丰闻言,轻轻笑了一下,蒙蒙黑的天色遮不住那绝代风华的容颜,他用袖子里绣着兰花的手帕轻轻拭擦掉手指上的血迹,安流萤看着那张绣帕,眸子微微一缩,直直的看着高丰的双眼,却是听着他说道:“除了他,我别无选择。我没想着他的身边还有你这样的人,让鬼神惧怕。”
流萤将眉头迭起的更深,她慢慢拿起手中的剑,月白色的冷光从剑柄一直流淌到剑尖,高丰微微一笑,有些戏谑的说道:“我们打个赌可好,若是你赢了,我便将这身体还给你,若是你输了,这身体我用的甚好,也不想再换一个了。”
流萤的目光微冷,直接动手,她的剑法招式简单,但是向来凌厉而又招招致命,院子里的落花在剑刃三分处便是被四分五碎,高丰眼眸一缩,侧身躲过流萤的剑,但是那脸色忽然一变,颇为诧异的看着安流萤手中的剑,森森的看着安流萤,紧紧不放。
高丰离的安流萤很远,他面色有些惨白,有些阴沉的问道:“你手中的剑?”
安流萤抬眉,眼中划过不悦的冷光,薄唇微微倾吐了几字,却是满园生寒。安流萤一向冰凉而又不高的声音说道:“你,罪无可恕。原是念在所有生魂都有执念,我原是想放你一回,让你交出苏景的身体,可是你太过不识抬举。既然你不想去地狱报道,那么便没有存在的必要。”
高丰躲过安流萤再次刺过来的剑,后背猛然惊出冷汗,虽未曾挨着安流萤的剑,但是却被凌厉的剑气一震,有些狼狈的撞在了树上,高丰撑住自己的身体,有些忌惮的问道:“你究竟是谁?一般人不可能会这样的方法。”
安流萤眉眼一转,轻轻的说着:“六陵冥君。”
高丰脸色惨白,隔空抓取了地上掉落的剑,开始谨慎的接着安流萤的招数,安流萤一口气都没有停的直接进攻。
苏景的确时间不多,若是满了七日,那么便是回天乏术,安流萤关于那些关于苏景的记忆越发的清楚,她不知道自己为何那般了解天上那些神仙的秘事,但是她便就是知道,还有这压制鬼怪的方法。
安流萤劈开高丰的挡势,一剑挑开了他手中那把随意取来的剑,然后风驰电掣之间,一剑刺在了苏景胸口,血光,冷光,慢慢的趟下,苏景白色的长衫此刻浸出了大朵的血花,但是那一瞬间,他骤然清明的眼神,让安流萤险险的松了口气,随后伸手接过苏景的身体,看着他嘴角慢慢勾勒出一抹暖心的笑意。
苏景伸手摸了摸安流萤的鼻尖,轻轻说道:“流萤,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救我。”
安流萤忽然就流下了眼泪,嘴角却是带着浅浅的笑容,有些哽咽的说道:“你就不怕我的剑再偏一点,一剑将你刺死了。”
苏景笑了一下,带动了胸口的伤,随后皱起了眉头,又有些无力的说道:“就算被你刺死了,我也心甘情愿。我一直都相信你,你不管做什么,我都相信你。”
安流萤流着泪,却是勾起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伸手将药塞进苏景的口中,伸手抚了抚他沾了血的侧脸,将早先苏景在洛阳时从她那夺取的帕子,拿了出来,慢慢的拭擦掉那些碍眼的血痕。
不过须臾的功夫,六陵君便是匆匆的赶了过来,他原本一张极其好看的脸上,此刻有些惨白,看着倒在安流萤怀中的苏景,心中的大石头就悬在半空中,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安流萤没有回头,只是声色淡然的说道:“既然来了,便是再做一件事。”
六陵君冷汗齐齐,随即恭敬的说道:“上君有事尽管吩咐。”
流萤收起了手中的帕子,拿起地上掉落的剑,扔给了六陵君,低声暗道:“这剑上有高丰的气息,你按照上面的气息去寻他。我用我的血祭了剑,他被我伤的神魂不稳,找到他后,让他魂飞魄散吧。”
六陵君神色一变,随即答道:“上君,这样做不合冥府律法。”
流萤回头,轻轻的挑起眉眼,冷峻的瞅着六陵君低垂的眉眼,许久之后缓缓的说道:“我不在冥府,那便没什么冥府律法可依。你若是不做,待我找到他,定是要将他破灭的,那时要是有什么大的动静,上面怪罪下来也就是你们的办事不利,与我毫无干系。青和上神与南栾神尊想来很是愿意让你去南山论一番道,释一释佛。”
六陵君一听脊背一毛,顿时摇头说道:“小神不敢,这就去捉拿高丰之魂。”
六陵走了几步,随即想到了一件事,便是挥手祭出了一方长约三尺左右的锦盒,那锦盒极窄,约莫就只有一掌宽,却是用的黑红色的锦纹,上面还落着封印。六陵挥手,那锦盒于半空中慢慢的落在了安流萤的面前。
流萤低垂着眉眼看着那盒子,却是没有任何的波动,六陵作了一揖,沉声道:“洞明仙君让我将这剑交于上君,他说,如今既然上君能想起不少往事,这朔岚剑便也该物归原主。他在梨花渡恭候上君。”
安流萤没有回眸,只是低头认真的看着苏景已经闭上的眼睛,不怎么上心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让他等着吧。待苏景伤好之后,我会去的。让他好生对宋云州,不然我去了也是要与他算账的。”
六陵在心底吁了口气,颇为诚恳的答道:“小神一定将上君的话带到。上君保重。”
院子里又变得空落落的,金暮晨赶来之后,便是看着安流萤的指尖不停的在渗着血水,一张脸就像鬼面一样,惨白惨白的。而苏景的胸口已经止了血,但是依旧昏迷不醒。
安流萤独坐在庭院中,一身烟青色长衫沾了不少的血迹。金暮晨越过护栏,伸手将一直僵坐在地面上的安流萤揽在怀里,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才轻轻的松了口气。随后抬头看着满天的星光,随之又看了一眼地面上横搁着不少的死尸,心中不免有些惊恐。
金暮晨担忧的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会流那么多血?伤着哪里了?”
安流萤靠在他的怀中吁了一口气,有些疲惫的说道:“我无事,不过是用了禁法,遭了反噬罢了。这血也不用止住,流了也好,把我体内的毒也排了出来。”
金暮晨哽了一下,随之有些僵硬的伸手摸了摸安流萤的长发,小心翼翼的瞅着她依旧不好的面色,温声细语的说道:“为什么你知道那么多?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你又……”
安流萤伸手扯了扯金暮晨的衣袖,在他宽大的衣袖上扯出了一个血爪印子,有些凄然的笑了起来:“你现在不该问那么的多,我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让我好好休息一阵子,我在跟你解释。记得找大夫将苏景的伤口处理一下,我想睡一觉。”
金暮晨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安流萤的神经绷紧的厉害,从咸阳回来她便再也未曾合过眼,而这一路劳顿,再加上王愿失踪让她的身心都被不堪,刚刚一战,已经用去了她所有的精神,此刻便已经昏昏然然的,倚在金暮晨的怀中睡得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