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看着安流萤落荒而逃的样子,嘴角噙着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也未有阻止她远去。
金暮晨看着安流萤身后的长发轻轻地摆动,倒是身姿轻巧的跑进了宋云州所在的那庭院,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便也没了与苏景斗嘴的兴致。
金暮晨淡淡说道:“或许阁下所言甚是,只是就算为那人竖了发,描了眉又如何?一样得不到佳人芳心,更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苏景回头气急无语,只是被金暮晨揶了口角,指着金暮晨施施然离去的背影,随后还是气闷的甩袖而去。
甫宁站在屋檐下,脸色有些晦暗不明,他看着金暮晨虽然无甚表情的容颜,却也是知道他心中定是又在烦躁些什么。
“少主刚刚那番话怕是不仅仅对苏景说的吧?”
金暮晨抬头,随之拎起了一坛酒,飞身斜坐在树枝上,不言不语的拍开泥封,将红色封坛扔在了一遍,灌下了一口酒。
金暮晨看着手中的一坛梨花香,摇了摇头:“甫宁,你那心好比那比干的七窍玲珑之心,总这般的通透。只是你又何苦要将我弄得这般清楚?”
“少主,你这是当局者迷。甫宁自然没有那七巧的玲珑之心,不然也不至于被安姑娘一回又一回的给药倒了。这世间若论最懂少主的,除了少主的母亲,怕是就只有甫宁了。少主一向不愿让人看破自己,今日却是独独的带着安姑娘去了后潭的海棠林,甫宁想来少主该是对安姑娘表明了心意,不过情况怕是不怎么的理想,所以回来之后,安姑娘才这般的找属下泄愤。”
甫宁笑着,一双一直深沉的眸子,在昏暗的天色下折射出一道精光,却也是转瞬即逝。金暮晨将酒坛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勾唇笑道:“甫宁,这世上敢找你泄愤的,怕是没了几个人。安流萤这般欺你,为何你不反抗?”
甫宁撩开衣摆,随之坐在了那堆着的酒坛之上,袖下的长指轻轻地触摸着酒坛的纹路。
“我要如何反抗?我们自幼一起长大,早些年我打赌输给了你,给你做了副将,今日又侨办你的属下,要是反抗,他们怕是会起疑的。安流萤那女人精明的不得了,你就不怕到时候得不偿失了不成?”
金暮晨泯然,随之将手中的酒坛扔向甫宁。
“得不偿失?我这一路上可是没敢将你当做属下,不过你做得倒像是真的一般。要是你老祖宗知道你为我鞍前马后,你说她会不会把你吊到后院的榆树下抽上一顿。”
甫宁借着酒,嗅了一下这凛冽的酒香,摇了摇头:“金暮晨,你是不知。老祖宗可是把你当亲孙子疼,我这人得靠边。在她眼中我自幼顽劣,也比不得你聪颖,她是盼着我日日夜夜的跟你学着,好来以后光宗耀祖。只是到现在她都看不透,这天下哪里需要什么丰功伟绩才能光耀门楣,这朝堂泥淖,倒不如永不入仕,才落得清净。”
金暮晨愕然,随之也没有否认甫宁的话。
“其实老祖宗只是望你要有些追求。你性子洒脱,不拘于形式,凡事都不放在心上,他们看着也是操心,所幸你倒还算孝顺,他们压着你往好处走,是人之常情。你想想我们千家镇守玄角关上百年,这天下百姓对我们却是一无所知,威名功绩早已是世俗之物,要她真是指望你光耀门楣,早该将你赶到长安去做官了,哪里还会让你留在玄角关,做着无名的勇士。”
甫宁笑道:“就你聪明。这原本是说着你的事情,怎滴又扯到我身上来了?你这人真是越来越发的狡猾了。”
“我们说的不是我的事情吗?我以为你的就是我的来着。”金暮晨调侃道,甫宁灌下了一口酒,随即摇了摇头。
甫宁单脚踩在一个酒坛上,朗声言:“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什么叫做我的就是你的?那么等价过来,你的就是我的不成?要是你以后真把安流萤那个小狐狸拐回来,我难不成还能分一杯羹?”
“去你的。这事怎能相提并论?”金暮晨骂道,甫宁也毫不在意,倒是依旧挂着浅淡的笑意。
“你看,我只是说说你就急了。不过说实话,我一直觉得你这人不会动心,安流萤的确是个有勇有谋的女人,但是却也是心机深沉,不易掌控。你为何就是一门心思栽在她身上?”
金暮晨看了甫宁一眼,手指微微的握在了一起。
“所以你到现在仍旧觉得我对安流萤别有用心?”
甫宁没有否认,他虽然喜欢在无人之时调侃金暮晨,但是却始终不愿相信金暮晨真的会喜欢上一个人。十几年前,明栀寺的一闻大师便断言金暮晨一生无爱无情。
金暮晨敛下眉眼,随即有些自嘲的笑道:“难怪如此。”
甫宁有些诧异,不知金暮晨为何要这样说。
“什么难怪如此?莫非是谁说了什么不成?”
金暮晨看了一眼甫宁,声音有些沉重。
“甫宁,你说人这一生,怎么会被一个预言给框住一辈子呢?”
“你不信一闻大师的话?”
“你要我如何相信?”
金暮晨坦言,他在此之前,也是确信自己无爱的,不管有多少的美人曾想要进入千家,最终他都不会分去一个眼神。
甫宁摇头:“金暮晨,一闻大师不会错的。他从未错过。”
金暮晨也不再反驳甫宁的话,他的确晓得那位明栀寺的一闻大师有些功底,能预言不少的事情,目前为止,也从未错过。
早先在玄角关钦定的百年之役,也因为一闻大师的推算,发现玄角关海口下的妖兽已经比百年前更为凶狠了,随之进攻的时间也提前了不少。目前玄角关海口已经开始有一些妖兽出来祸乱四方,好在那些机关都一直在开启着,出来的多数被绞杀,但也免不得有漏网之鱼。例如,之前的那只穷奇。
金暮晨跃下树枝,随后抬头看着坐在一队酒坛上的甫宁。
“甫宁,只要是人,总会有错的时候。天机不可泄露,一旦泄露了,就不是天机了。我虽然未曾体会过真正的情爱,却也是明白,喜欢便是喜欢,无关利益与纷争。我金暮晨,不愿做如此让人诟病之事。”
甫宁没有说话,金暮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夜中,他仰头看着天上给外璀璨的星光,深深的叹了口气,心中却依旧为之震惊。或许金暮晨所言不虚,他是个坚毅的人,逆天之事,若是他想,便是做得。
安流萤坐在应娘子家的门槛上,右手搁在下巴上敲敲打打的,眸子里却是黑成了一团浓雾。孩子醒来后疼的哭,应娘子哄着孩子,却也是噙着眼泪,安流萤自是受不了这闹心的样子,才坐在门外想着办法。
苏景伸手拍了拍流萤的脑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最后半蹲下身体,示意安流萤爬到他的背上。
“你这是要做什么?”
流萤倒是没有直接爬上去,她不解的看着苏景的动作,心中却迟疑着。
苏景回头说道:“我带你去散散心,小时候,你不是老让我背你来着。你平日心里不痛快的时候,我背着你溜上一圈,你便是心中舒顺了。你先上来,我们出去再说。”
安流萤虽然有些踌躇,她依稀记得这身体小的时候的确爱缠着苏景背她,不过那时苏景也不强壮,多数都不愿意让她爬到背上去,每每在安流萤被自家的老爹给揍得时候,才会在她哭的时候背着她去遛弯儿。
只是年岁久长了,这事情长大后,她便不再做了。而苏景十几岁时,又正是男孩子傲娇的年纪,好面子的紧,也不再主动背她。没想到今日却能得他这般作为,倒是让安流萤有些受宠若惊。
苏景回头催促道:“你快些啊,保持一个姿势很累人的。”
安流萤犹疑了几秒,倒是放开了手脚,爬到了苏景的背上,他的肩膀很宽,一双手揽着她的腿,倒是很顺利的将她背起。安流萤的手环住苏景的脖颈,有些疲乏的趴在他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