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流萤没好气的瞥了安琛一眼,随后将手中的暖炉推到桌子上,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我早就说过我的事情你不需要插手,我省不省心的事情绝对落不到你的头上,若是我有什么意外,你也有的是办法推脱得一干二净,再说天灾人祸怨不得别人,爹其实那种不明事理的人?至于你,现在自己保身尚且艰难,又怎会有余力来管我的事情?宋云州的事情既然是我惹出的,我就会想办法解决,我不是你常在各地游走见到的那些遇事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女子,我有自己的想法,更会有自己的行动,我不希望在接下来的事情里有你的痕迹。”
安流萤站起身,将桌案上的刚刚随手画的那副肖像慢慢的吹干,转头看着脸色骤然冰冷起来的安琛,心中却是不甚在意。
“我不懂为何你对我的敌意就那么大?我们是兄妹,我岂会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
“你的确不是狼心狗肺之辈,但是也别把自己捧的太高。商人重利轻情,凡事都要衡量值与不值,我知道你之所以转变是因为看我前些日子将城中的商铺大多在短时间内高价的转了出去,我的能力你其实从来的不曾真正的知晓,所以你才有了心思。我之前不愿戳破这些是看在爹的面子上,你是我兄长,但你从不曾将我真正的当做过妹妹。我也可以直接了当的告诉你,我无意经商,对此是半点兴趣也没有,你大可放弃日后迁到别的地方我会出手帮你的想法。”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的自以为是?”
“那你敢说你一点这样的念头都没有吗?”
安流萤眼神犀利的横向了安琛,安琛被挤兑的哑口无言,他不能否认自己在看到流萤以雷厉风行的手段之后起了让流萤帮他重振旗鼓的心思,这些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意外,但是如今听到安流萤这番言论,除了惊诧之外,他更多的那是恼怒。
安流萤看着安琛的沉默冷哼了一声,将桌子上的画卷慢慢的卷起,那纸上的男子眉目俊秀如画,其中的一派淡然与周身的大气天成都被安流萤寥寥几笔勾画的惟妙惟肖。若是安琛将注意力多分一分在画上,现在定然是人的出画上的男子与之前他提出的宋云州竟然有八九分的相识。
“这样做又有什么不好吗?于安家来说不都是好的吗?”安琛的声音依旧清澈,但是在安流萤的耳朵里却已经不在是那般模样,这人心总是不会满足的,安琛的心思她今日能猜中是因为安琛尚且不如那些摸爬滚打一辈子的人老道,但是加以时日必成大器。
“好,也是不好。我志不在此,自然与你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与你一言,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反正我只能做到这样。我不会永远的留在安家一辈子,你清楚,我也清楚。”
“难不成这乱世之中你还要去长安做那女史官不成?”
安琛挥袖带落了搁在窗台之上的花瓶,里面插着的一枝梅花,零碎在地面,白色的瓷器与地面撞击的巨大声响引得远处的环儿一惊,随后缩了缩脖子,往火堆边上移了移。
“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不管我最后做不做女史,安家也不会是我长久的停留之地。”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不和我们一起,你还能去哪儿?待到大军攻城之时,你随我们一同逃亡扬州,苏景自然也会跟去,你还打算做些什么?”安琛的心底越发的不安,在今早看见安流萤满身的鲜血,还有眸子里熠熠生辉的光亮之时,他的心中就开始莫名的不安。
“哥,我不会和你们一起走,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我知道这样一来死生难料,归期不定,但是我只能说,我意已决,绝不可能再更改。”
安流萤伸手将画卷用绸缎捆绑好后,修长的手指理了理云墨一般的发髻,她语气中的坚决让安琛怔立在远地,窗外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飞扬进来,落在安琛的肩上与黑发之上。安流萤拿起画卷打算离开书房,安琛突然抬头看着安流萤瘦弱的背影,心中的黑洞不断地放大。
“苏景呢?你打算让他怎么办?”
“他,自有去处,他该去找他的父亲还有亲人,去一个安定祥和的地方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与我一起,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陷入险境。”
“你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一意孤行?或者是,为了谁?”安琛慢慢的道出了最后一句话,流萤背着他的眉眼微微紧缩,随后森然的目光带着荒凉略过安琛的面部。
“你觉得我会为了什么,或是什么人,生死不顾吗?”
安流萤勾起一个似真似假的微笑,其中的深意安琛站在窗边冥想了一个时辰仍旧未果。安流萤拿着画卷消失在楼下的风雪中,她单薄的身影在漫天的大雪中遗世独立,未染芳尘。安琛突然间想起幼年的时候,有一个算命的大师给流萤批下的命签,一生为爱,一生至情,聪慧无双,一念成殇。命格天殊,乾坤不困,血祭长歌,四方太平。
安琛幼时曾想,这世间若真有这样的女子必定撼动天下,有惊天之作,旷世之举,非一般男子能够与之匹配。他自然是不信自家的妹妹会成为这样的人,十几年来虽然流萤举动与俗世间的女子多有不同,但是好在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离经叛道的举动,但是这战争刚刚拉开序幕,一切似乎都开始粉墨登场,连命格的判语也开始慢慢的应验。
这一场战争似乎除了为那些荒夷的蛮子铺向了通往帝都的金色通道,似乎在某时某刻也开始为了流萤的成长与改变奠定了基础,她的命运在这一刻似乎才算是真正的走上了正轨,而一直不信命的安琛也将开始与天斗与地斗的万千磨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