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流萤站在围墙之下,伸手掸了掸裙摆上的雪,一双美眸轻轻的偏闪了两下,伸手拢了拢衣袖,握了握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最终轻轻地吁了口气,但是一抬起头,便看见苏景从二楼跃下,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流萤,你去哪了?怎么一身的雪?”
苏景拉着安流萤冰凉的手皱起了眉,他将安流萤的手包进自己的手心,用自己的体温给她暖手。
“我刚刚出去了一趟,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外面太冷了。”
安流萤呼出一口白气,苏景也没再原地执着,拉着安流萤便快步的往阁楼走去,屋内的炭火燃的正好,安流萤解下狐裘,坐在火炉边烤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拇指与食指,苏景看着就快急死了,但是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安流萤继续思考。
“流萤,事情怎么样了?你不是去前厅见我表哥去了吗?怎么从外面翻墙回来的?”
苏景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安流萤有些诡异的看着急哄哄的苏景,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劲的看着苏景在火炉旁不停的走来走去,她伸手将苏景按住,扯着他坐在凳子上,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苏儿哥,我说你怎么就沉不住气呢?你都十七了,再过两年就要娶妻生子了,这火急火燎的性子一定得改改。不管出什么事,你首先得沉得住气,天塌下来,还有个高的顶着呢!”
“就你不急,我不如你深谋远虑,处处都算计的清清楚楚,这我没什么好说的。可我这不是担心你吗?我从未见你这般过,你做事虽然我们都放心,但是你可是你爹心尖尖的人,要是有一点点闪失,你爹非得把我给抽死。”
“我是我爹心尖尖上的人,那是你什么人?”
安流萤不想和苏景谈论宋云州的事情,想要就此糊弄过去,但是苏景也绝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人,他一张脸原本因为冻得的有些泛红,此刻一听安流萤的话,脸上顿时又烧了起来。
“流萤你!”
“你什么你?我就知道在你心中我还不如你在上东门那心心念念的柳姑娘,成天口是心非的,我懒得理你。”
安流萤作势要气的转身就走,苏景一张脸顿时纠结了起来,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安流萤是怎么知道上东门城门边上的那户人家有个姓柳的姑娘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再去思考这个问题,天大地大,此刻安流萤最大。
“乖流萤,好流萤,我哪里认识什么柳姑娘,你莫听下人嚼舌根子,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
“我就是太清楚你的为人,才知道你对我说的话,十句里面九成九都不是真的。你对别人是九句真一句假,于我却是九假一真。我与你自小一起长大,你撅什么屁股放什么屁,我能不知道吗?你敢说你真不认识柳姑娘吗?我上回与环儿去北市的时候,可是看见你在茶楼约了那姑娘喝茶的。”
安流萤回头看着有些慌乱的苏景,眼底深处闪过狡黠的色泽,苏景此刻早已经顾不得观察安流萤眸中浅浅流淌的促狭,只能想办法将这事情赶快的圆了过去,生怕安流萤揪着这事不放。
“那是误会。流萤,上东门那柳姑娘早就嫁给了靠北市铜驼区那块的白秀才,你别乱说啊,要是坏了人家的名声,那白秀才的母亲可是要到府上闹得你日夜不休的。再说了,我那只是偶然帮了柳姑娘一回,人家请我去茶楼里坐坐而已。”
“苏儿哥,你啥时候变成好人了?还帮人家,就怕是越帮越忙。”
安流萤对苏景口中的帮忙完全不屑一顾,眼中的精光这回是被苏景抓了个正着。
“流萤,你又在诈我!”苏景气呼呼的瞪大了眼睛,安流萤扶着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让苏景是哭笑不得,最后他扭头坐在凳子上不愿在搭理安流萤。
“好了,苏儿哥,难不成你还真要生我的气?我不就是逗逗你吗,你看你这两天绷紧了弦,要是再不给你缓缓,你啥时候就受不住,绷断了。”
“你就是胡扯。流萤,我们一定要好好地,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这几天你是越发的没大没小了,身为女儿家,知书达理是好的,但是你这伶牙俐齿的,赶明儿是没个男儿愿意娶你的。《女戒》中说的,你可都还记得?”
“苏儿哥,你什么时候也读《女戒》了,这书虽是写的还行,但是曹大家却是个完完全全守旧的女人。你想想,我要是全部都按照《女戒》中秉以书中条率来约束己身,我可还是你认识的流萤?”
安流萤对《女戒》这书是痛恨的不得了,这完全是约束了女人的心性,但是他却又不能这般大肆的反驳着,苏景要是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劲,以后和她对着干就不好办了。
“但是你也不能把那书全部都抛到脑后去。身为女子,卑弱第一。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正色端操,以事夫主,清静自守,无好戏笑,洁齐酒食,以供祖宗,是谓继祭祀也。这些你可还记得?”
苏景气极,终是搬出了《女戒》来训斥安流萤,安流萤听着苏景的话,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她本是捉弄苏景一回,怎奈一下子就把他惹毛了。可是流萤哪里是中规中矩的闺阁中的女子,自是瞧不起那些该死的《女戒》。苏景将谦卑柔弱第一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是真真的戳到了她的底线,她瞪了苏景一眼,抬臂就将苏景往门外推去。
“不记得,不记得了。我为何要为你守这《女戒》?你又不是我夫郎,又不是我兄长,更不是我爹爹,我听你的做什么?你要是喜欢谦卑柔弱,待人恭敬的女子,大可去找那些大家的闺女。我就是不温柔,不懂谦卑,也不知道什么是忍让,更不端庄端重,也不可能一辈子做一个傀儡一般的娃娃,不笑不闹,就像一个没有人格的尸体一样。你看不惯,就不要再看。我以后要是嫁不出去就不嫁了,爹爹也绝不会逼我,大哥再怎么与我不对眼,也不会真的不养我。苏景,你就去找你心中那莲花般端庄淑仪的姑娘去吧!”
安流萤将苏景推出门外,言语之间丝毫不给苏景回话的机会,苏景张了张嘴,站在门口还没说什么,安流萤便将房门给关上,让他差些撞在门上。
“流萤,流萤,你开门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景敲着门,但是安流萤始终不在回他一句,任由他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敲了半响,随后有气无力的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