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以洁坐在病房的一侧,刚刚是他拉的窗帘。
覃笙没有避及他,因他本身就一直在,“医生说你是一名分化不完全的残缺Beta,简而言之分化进程未走完,且另一性未发育。”
崔静眨了眨眼,喜悦从心底难以抑制的升上来,“我很喜欢,这就是女性呢。”
女性。
旧性别女性没有另一性的生殖器,不受发热期的激素干扰,理应对自己的情绪和子宫拥有绝对掌握。
就像她人生前十几年一直做的那样。
“对,这很不错。”覃笙将后方的马尾辫捋到胸前,细长的指整理皱巴的睡衣,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都饿了吧,我去楼下食堂端面。”
“我去吧。”薛以洁适时站起来。
旁人眼里他俩组合很奇怪,女人拖鞋睡衣潦草,男人西装规整像是从晚宴上退下来,但在医院这种场合也不算太奇怪。
染头发染到一半送医院的也不是没有,住得久的患者都见怪不怪了。
病房门口,薛以洁同覃笙的目光相撞,一触即分。
“我出去抽根烟,把面顺便带上来。”覃笙见不得崔静承别人情,也见不得男人赶着献殷勤。
薛以洁退回病房。
崔静对自己分化后的身体有点好奇,可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就是躺全身有点无力,手都是发软的。
薛以洁给她接水了递在唇边。
崔静有些不习惯这种被伺候的感觉,抬起发软的手扶上杯壁,险些将杯壁打翻。
薛以洁眼疾手快的扶住,还是有溅出的水飞到她的面颊和颈部。
薛以洁忙抽出纸巾替她擦干,按压吸附掉几滴水珠。
“等等。”
崔静反应更大的猛一后仰,人仰杯翻,她用力按下他的手,抓在手里,典型的男性骨架,纤长而骨关节略粗,凭借暴起的青筋和凸起的骨骼能感知到这只手曲握绷紧的力度。
手腕上红绳的吊坠在崔静视网膜里摇摆。
这个视角……崔静意识到自己把他的手抓了起来,她颈部仍有着先前的酥麻和被打湿的双重怪异感。
“不,不好意思啊,我没拿稳。”薛以洁出声打破平静。
他手上还捏着那个翻倒的纸杯壁,纸杯里残留着一层水,贴着杯壁的小指蜷缩了一下,薄薄的面皮上红色更盛。
崔静看了他快要烧起来的脸,“是我反应太大了。”
他自然是有着很好看的皮囊,个子也很高,是一名拥有正常欲望的成年男性,可这一切在崔静的主观里危险性被削弱了。
崔静怎么看他都觉得他脸上的红变得瑰艳,忧郁在和自己相处间早被打破,更显生动。
崔静并不自恋的觉得他对自己有好感就和爱划等号。
他真的是一名Omega?所以同自己接触,反应才会这么大。
崔静将自己手收回去。
她好像冒犯到了他。身为Omega,非爽文的主角受,易感期自然不会遵循大部分Omega的规律,只会更加翻倍的失控。
甚至是简单的触碰。
而她如今是一名Beta了。
……
覃笙从电梯中被人群裹挟出,外面的空气远比电梯里新鲜。
出了住院部去往楼后面的食堂,清汤寡水的餐食,到手的号排的老远。
她去隔壁小卖部打发时间,小卖部连个正儿八经的门牌都没有,跟什么特殊联络接头所一样,高高码在架子上的货物,花花绿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粗略看了一眼,各种饼干、功能饮料、卫生巾、大片的产后护理垫、纸尿裤,还有摆放在脚边成箱的抑制贴,下面几箱封口还没开。
买烟的人不少。
蹲在门口脖子上贴着抑制贴的柔软中年男人掐着烟大抽特抽,神情讪讪的女人手足无措。
覃笙没什么讲究的要了包烟和火机,叼到无烟亭咬着点燃,修长的身躯贴上背侧的石柱。
这里可以看到医院侧面的紧急通道。
白天人很多,人来人往,不同于夜晚的死寂。
覃笙知道晚上整个门诊部都关着门,只有急诊的侧门亮着红色的灯,远看像黑白无常的地府。
昨天就在这里,穿着白大褂的人从一片红里走出来,绿色的安全通道标识幽深,一身白的护士捂得严严实实眼神冷漠将崔静抬进去。
穿着白大褂的人言语急促 。
“怎么才来?她的分化进程中止了。”
“所以?”覃笙问。
她思绪被一名男人打断,“美女,能加个微信吗?”
“美女四爱了解一下吗?我是一名Beta。”清秀的男人看她一眼,就要叼着烟过来借火。
四爱,那似乎是一种广义男女颠倒的性向,或者更为狭义的在性/爱上定义为女攻男受。
覃笙侧头躲开,烟雾缭绕里斜睨他一眼,抬手掐烟,“我对男人后面没有兴趣。”
这句狭义的回复本身就包括了一种有意刻板的拒绝。
“那用前面……”
“我对女性器官更没有兴趣。”覃笙推开凑上来的人,一字一句,“我没有JB你听不懂。”
“你看着像个Alpha。”
“分化难道是凭借性格分的,这不是随机的?”
清秀男人被她问住了。
她三两下将烟抽完,重新点了根烟。
要是真能按性格分类就好了,有人愿意恋爱脑就恋爱脑,有人愿意生孩子就为老龄化破局做贡献。
记忆里白大褂继续说。
“所以她分化成了一名残缺的Omega,好消息是进程被阻止后她的发热期同Beta无异,且无法完全被标记。”
“那就是Beta了。”
她听见自己笑了一下,“那就是一名残缺的Beta,不是什么Omega,懂吗?
诊断Omega的标准是什么你比我更清楚,医生。”
一旁沉默的男人从西装里掏出一张黑卡,被医生无声推拒后拿出手机,“我姓薛,改天去拜访您。”
这个人拿着崔静的手机给自己打了电话,之后就狗皮膏药的赖上了,一路上什么话都没说,只在自己拿出不明针剂要注射入崔静身体时阻拦了一下,“这是她的决定?”
“你以为你电话打给的人为什么是我。”她反问。
犹豫了几秒后,他说,“她很信任你。”
覃笙当然明白他的话外之意。
这用你说?
“啧。”想到这里覃笙眉间皱起来。
清秀男人企图继续搭讪,言语体贴关怀“你有些烦恼,是家里人生病了吗?”
需要钱吗?
他上下打量她身上的穿着,猜测她的家庭条件:几块钱一包的烟,撑死一百来块的纯棉睡衣,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贵重物品 ,连鞋都是双塑胶拖鞋。
头发有点乱,前额几根发丝散落,马尾辫编得潦草。
小可怜。
他还是很满意她的外形条件,个子高,身材也很棒,所以努力说服自己她没有分化也很好,这样不会恼怒之下一拳打死自己。
“你说的对,确实有点烦心事。”覃笙昨晚一路连闯三个红灯,驾照直接被吊销。
她烦心的当然不是驾照的事,而是她又欠了那边一个人情,千方百计搞出来的实验阶段的针剂,不好搞不单是因为技术,还涉及道德伦理。
越想撇清越是还不清,她逃避了很多年。
可她脑海里全是崔静那张醒来受光刺激,带着无知觉泪痕的脸,那一刻覃笙联想了更多。
总之有一点肯定的是,她不应该是这样哭泣的模样。
“我的面好了。”覃笙说。
“什么?”清秀男人看着覃笙边走边将烟摁进垃圾桶灭烟区,他有些不甘的站原地喊了一句,“美女,不再聊聊吗?”
“不了。”
覃笙去食堂将打包好的面拎走,出门之前想起什么的看了看,面汤清清淡淡,点了几点葱,越看越寡淡,油沫都没飘几滴。
又折回去给其中两碗加了几勺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