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安静的聆听着,一直未曾言语,直到小黑提起了从前的她。
她心中微动,声音极轻:“我淡漠疏离?”
小黑听到细辛这话,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何止淡漠疏离,你身上简直没有活人生气!”
“从小就那样,八岁小姑娘,把自己活得像个八十岁老太!”
“跟个行尸走肉一样!”
“还有,你曾经多次寻死,若非没有我阻拦,你这会儿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细辛突然笑了起来:“那你看,现在的我,跟你记忆中的我一样吗?”
小黑听闻此言,开始认真的打量起细辛。
半晌过后,他眉头轻蹙,语气正经了许多:“你真失忆了?”
细辛点头应了一声:“嗯。”
小黑猛地拍了一下细辛的肩膀,开怀大笑道:“太好了!恭喜你得偿所愿!”
细辛差点被这一掌拍翻。
她脚下一个踉跄,朝着左前方扑去。
小黑连忙扯住了细辛的胳膊:“你没事吧?”
细辛稳住了身形,摆了摆手:“无碍。”
此时此刻,月长老、月公子、小黑,三人的话,似乎在她耳边不断的循环回荡着。
“你当下所惑之事,又怎知不是往日的梦寐以求?”
“这样,也好。”
“恭喜你得偿所愿!”
“……”
不,不对!
从月长老的言语之间,以及对待她的态度,细辛能大致猜测出来,原身应该是备受宠爱,嚣张跋扈的一个存在。
用月长老的话来说,就是活泼好动。
可是小黑又说原身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活泼好动,跟淡漠疏离,这两个矛盾的词语,当真会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吗?
小黑看着自己的手掌,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不可置信道:“怎么会这样?你居然接不住我一掌?”
“多日不见,是我变强了,还是你堕落了?”
细辛瞥了他一眼,颇是无语道:“是我忘了。”
她忘记了武功招数,连最基本的运气都不会。
危急的情况之下,或许会激发出潜力,可她平时就跟个普通人别无二致。
小黑本来说话说得好好的,冷不丁给她来了一掌,她也着实没有防备。
细辛想了想,轻声询问道:“对了,你可知我是后山哪宫之人?”
“还有,月长老说我……比较活泼,你又说我没有生气,所以,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哪宫都不是。”小黑摇了摇头,答道:“月长老也没说错。”
“你十年前来到宫门,前五年总是心怀死志,后来可能被我拦的多了,你眼看寻死无门,也就逐渐开朗了起来。”
细辛见小黑表情不太对劲,于是又问道:“怎么个开朗法儿?”
小黑憋笑:“一言难尽。”
细辛声音大了一些,言简意赅:“说。”
小黑开始娓娓道来:“比如偷雪宫的冰池雪莲,闲来无事打碎了月宫的风铃……”
细辛抬手:“打住,除了惹是生非,我还做了什么?”
小黑思索片刻,道:“你的轻功,我愿称你为宫门第一人!”
细辛不解皱眉:“为何?”
小黑笑了笑,继续说道:“你总喜欢逗弄雪重子,却又打不过他。”
“一开始,你经常被揍,到最后,连雪重子都追不上你。”
“你那轻功,踏雪无痕,悄然绝迹,全靠雪重子逼出来的!”
细辛沉默良久,眼中神色显得很是复杂:“所以说,我这十年,一半时间用来自杀,一半时间用来闯祸。”
“除此以外,什么事都没做?”
小黑点头如捣蒜。
细辛稳定了一下心绪,再度问道:“十年之前呢?我从何而来?”
小黑愣了一下,反问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三位长老带回来的。”
“你曾经无意间提起过,你在王城看过烟花,还是我家的烟花!”
“月长老时常嘱咐我们,要照顾好你……”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猜测道:“你莫不是王城中的哪户大小姐?”
“不过江湖庙堂向来界限分明,如今的王城之中,奸臣当道,还不如宫门呢!”
“多年来,江湖大乱、无锋当道、正邪难分,论起缘由,还不是因为朝廷无能,乱世在即。”
细辛不解皱眉道:“你既说江湖庙堂界限分明,那江湖大乱,又关乎朝廷何事?”
小黑笑着摇了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倘若家国稳定,朝廷就会对江湖有所震慑,无锋再怎么强势,也不敢这般无所顾忌的掀起血雨腥风!”
“毕竟,再怎么厉害的武林门派,也敌不过大军压境!”
细辛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在这个时代,皇权一统依旧是众望所归。
小黑看向细辛,转移话题道:“不说这个了。”
“在宫门之内,没有武功傍身,终究还是危险的。”
“至于如何使用内力,需不需要我教你?”
细辛思索片刻,笑道:“不必,有人教我。”
“谁?”
“徵宫宫主。”
“那个百年难得一遇的药理天才,宫远徵?”
细辛点头应道:“嗯。”
小黑面色微沉:“两年前,听说他养出了出云重莲,月公子就是那时出了后山,想去会会他。”
“也是从那时之后不久,月公子就性情大变。”
“由此可见,宫远徵此人,深不可测。”
细辛嘴角不自觉上扬,声音中染上了几分笑意,语气也柔和了些许。
她出言反驳道:“就是一个傲娇的小屁孩罢了。”
“月公子一事,与他无关。”
小黑猛的看向细辛,眼中似有好笑之色:“你很是维护他。”
细辛心中一怔,嘴角笑意略微有些凝滞:“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小黑笑而不语。
片刻之后,他语气不明道:“宫远徵居然能得你这种人的维护,我也想去会会他了。”
细辛没有答话。
小黑叹气道:“我用了五年时间,才跟你的关系能亲近一些。”
“现如今,不足两月,你……唉,不说也罢。”
细辛转身,迈步朝着落白阁的方向走去:“莫要胡乱猜测,只是时机不对而已。”
原身,或者说曾经的她,许是经历了某些事,从而几度轻生,不太好接近。
可是,现在的她相当于重来一次,心态良好,又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