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地拿回了损失,除了那几个只象征性地拿到几两路费的,其余人都喜出望外,连声朝鹿野道谢。
“一两男”和几个同病相怜的心里虽然憋屈不忿,但也没有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鹿野这边现在可是有百多号人,他们实在惹不起。
惹不起,他们还躲不起吗?
“既然如此,大恩不言谢,鹿姑娘,咱们就此别过!”
一两男攥着那空荡荡的荷包,强忍着挥拳揍鹿野一顿的冲动,如此说道,说着时,身体就已经在转身想要离开了。
“嗯?”
鹿野挠挠头。
“谁说你们可以走了?”她说道。
“哈?”
除了傅霜知以外的所有人都发出一声这样一声疑问,甚至包括刘修良。
鹿野笑眯眯的。
抬起脚,一脚踢在一两男身上。
一两男虽然身型身高都普普通通,但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一百多斤的人,居然——
被鹿野一脚踢飞回门内。
“砰!”
“啊!”
沉重的落地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
鹿野走到一两男身前,蹲下身想要检查一两男伤势。
一两男尖叫着后退。
“这么有活力,看来我力道控制地不错,没断胳膊没断腿,应该只是有点骨裂吧?刚好,那一两银子可以抓副药喝喝。”
鹿野摸着下巴如此说着,随即为自己的精准控制力道而满意地打个响指。
又起身,转向身后那群已经惊呆了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为了防止你们有什么坏心思,比如一离开就恩将仇报什么的,今晚就劳烦你们老实待一晚,起码要到明日我们启程后,你们才能走。”
“怎么样,你们同意吗?”
鹿野两只眼睛弯成月牙,特别清纯甜美。
其他人:……
他们敢不同意吗!
“同意同意!”
“当然同意!”
-
于是这一夜,所有人都没有离开。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一早晴空万里,众人早早醒来,用过早饭,便准备继续上路。
与以往不同,现在,他们有马了。
虽然很多人对骑马还不算太熟练,也不能一整天都骑马,但即便如此,可以预见的,她们的速度绝对将提高很多。
将所有收获装上车马后,众人便乘车的乘车,骑马的骑马,堪称意气风发地再度踏上路程。
那些被鹿野恐吓着一夜不准离开的人,也终于获得准许,可以离开了。
刘修良皱着眉头看着那些人慌不迭地离开,连昨晚被鹿野踹伤的一两男都一瘸一拐地走得飞快。
“傅公子,这……终究还是有隐患啊。”
还是没忍住,刘修良终于找傅霜知说了这事。
鹿野的做法的确让他们的危险降到了很低很低。
但……
终究还是有一点风险。
最保险的做法,还是将那些人杀了。
再不济……起码将那个看着便怀恨在心的一两男杀了。
动辄要人性命,这听上去很骇人,但没办法,这就是这个乱世的行事准则。
不对别人狠,就只能等着被人对你狠。
这一点,刘修良是从前连山寨大当家童虎身上学到的。
这事若换成童虎,绝对二话不说将那些人全杀了。
刘修良起初完全不能接受他这般行事,但一次次之后,他亲眼看着童虎从跟他一样的逃荒流民,成了一个小头目,成了越来越多人的首领,最后坐拥连山寨,过得逍遥快活。
没办法。
这世道就是这样,想要成功,想要过得好,就是要摒弃善心与良知,好人有好报从来只是哄骗小孩子的玩意儿,祸害遗千年往往才是现实。
刘修良想要建立一个弱者有所依的圣人国度,但他深知,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就绝不可以做圣人。
所以他很担心鹿野的行事作风。
所以他希望傅霜知会出手。
在鹿野和傅霜知之间,刘修良下意识还是觉得应该傅霜知为主,也觉得傅霜知更适合领导这支队伍。
但傅霜知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不断摆弄着手里的手弩,不断拆卸,又装上新玩意儿,“咔咔咔”的声音不断,纤长的双手无比灵巧,一点看不出习武时的笨拙。
终于,原本就怪模怪样的手弩被他改造地更加怪模怪样。
但已经变得可以一次装入三支箭矢。
嗯,应该够了。
他想着,站起身。
“欸?”刘修良愕然,“傅公子?你要去哪儿?我方才说的话您——”
傅霜知停下脚步。
“接下来,你且看吧。”他说着,目光望向不远处一匹奔驰的骏马,骏马之上,少女高高扎起的马尾在风中飘扬。
“看着?”
看什么?
刘修良不解。
“看我如何做,看她如何做。”
傅霜知朝那骏马走去。
“无论什么世道,不该只有一种存活之道。”
“心狠手辣是最容易也最偷懒的存活之道,所以总被一些人奉若圭臬。”
“但是——”
傅霜知说着,忽然笑了。
而后什么都没有再说,人却已经走远,走到那跑马归来的少女身前,两人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少女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子,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悄悄消失了。
没错,要不是刘修良特别注意,还真注意不到,这俩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消失了。
刘修良跑去找雷礼询问。
“啊,我知道。”雷礼这话说地十分沮丧。
“鹿姑娘说她不放心那几个肉票,怕他们干坏事儿,所以要尾随一下,让我们不必等她,先赶路。”
刘修良一愣。
这就是傅霜知说的,要他看的,鹿姑娘会如何做吗?
鹿姑娘没有他想的那么鲁莽,那么“妇人之仁”。
她的确善良,但她不是慷他人之慨,用他人的安危成全自己的善良。
相比直接杀人灭口,她用了这样曲折迂回又麻烦的法子,但不论如何,这样最大程度上避免了他们自身的安全问题,也避免了滥杀无辜。
毕竟那些人中,不可能全都是大奸大恶该死之人。
直接杀掉固然简单痛快,但……
对于一些人来说,或许杀人很容易,但对另一些人来说,很难很难。
杀该杀之人固然可以痛快不犹豫,但这世上真有那么多该杀之人吗?
尤其在那些人只是有嫌疑,却尚且没有做出任何威胁他们安全的事之前,因为他们有可能会妨害到自己,所以提前就杀了他们?
这样的事,刘修良见童虎做过,见其他山贼做过,见到的这乱世中许许多多人做过。
如童虎,甚至还因此自诩聪明果断,是成大事者的风范。
刘修良之前也真的如此以为。
但——
相比如此简单的法子,竟然真的会选择那样更麻烦、也显得更不聪明的法子啊……她明明拥有绝对的力量优势。
不知为何,刘修良的眼睛忽然很酸。
“咦刘兄弟你怎么哭了?”
雷礼忽然叫出来。
刘修良一愣,急忙抹眼。
“什、什么?你看错了!”
雷礼觉得刘兄弟这是在羞辱他。
“怎么会看错,我眼睛没病没痛好得狠,一百米外的蚂蚁都看得见,更不要说你就在我眼前,你——”
“雷兄,我有一事好奇。”刘修良急忙开口打断。
“啊?啥事儿?”雷礼立刻忘了自己刚刚再说什么,转而问道。
“方才你说起鹿姑娘的计划时,为何那般沮丧?”
就是为了转移话题,刘修良也不拘什么,随口扯了个问题,当然,也是他方才的确疑惑了一下下的问题。
鹿姑娘去尾随那些人,雷礼沮丧个什么劲儿?
一听刘修良问这个,雷礼顿时一拍大腿:
“因为这么好玩儿的事,我也想出一份力啊!”
“可鹿姑娘说怕我动静太大打草惊蛇,不许我跟去,她要自个儿一个人去,唉……”说着,雷礼又重重叹一口气。
叹完气,雷礼忽然察觉不对。
“不对,刚刚你说啥?不止鹿姑娘,傅公子也不见了?”
刘修良抓紧时间擦干净眼角,随即转过头来用力点头。
“我确定,而且他们二人是一起消失的。”
雷礼瞪大眼。
“为什么我不可以傅公子就可以?傅公子那身板儿,不比我容易打草惊蛇地多——不不不,傅公子他尾随地上那些人吗?真的不会被甩开吗?!我再怎么说也不会跟不上啊!”
雷礼越说越愤愤不平,越说越觉得鹿野偏心。
虽然关系不同,但也不能偏心地这么明显吧!
鹿姑娘这是感情用事!
偏心眼儿!
刘修良:……
他好像明白方才鹿姑娘为何会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了。
同时心里也涌现出跟雷礼一样的担忧。
就傅公子那身板儿……
不会拖鹿姑娘的后腿吧?
-
“我说,你这样真的很拖我后腿哎……”
“要不然你还是回去?我一个人真的完全没问题!”
鹿野第不知多少次如此说道。
傅霜知深深喘了口气,抚平剧烈跳动的胸口,看了鹿野一眼。
随即说道:“走吧,别跟丢了。”
鹿野:……
所以说为什么可能会跟丢,还不是因为你拖后腿。
要是她一个人,完全不必有这个担心好吗?
鹿野一边腹诽一边认命地继续尾随。
没办法,谁让她没坚持住,答应了让这人跟她一起行动呢?
归根究底,鹿野很相信傅霜知的能力,哪怕他身子破地跟筛子似的,但不妨碍人家心眼儿多又见多识广啊。
让他跟着,指不定又有什么奇遇呢。
说不定再发一笔横财?
因为这么一点贪念,也因为傅霜知苦苦哀求(傅霜知:并没有),鹿野在拒绝了雷礼后答应了傅霜知。
然后现在就是为自己的贪念付出代价的时候。
唉,她还说别人贪心呢,结果她自己也逃不开人性的弱点,嘤。
引以为戒啊鹿野!
就在鹿野这么腹诽的时候,前头一直埋头走路的“一两男”等人终于有了点动静。
他们走到一个岔路口,有些人便要分开,各回各家。
“诸位,你们真的甘心平白蒙受那么多损失吗?”
一两男突然开口,脸色阴沉沉地十分不甘。
来了!
终于跟出点儿东西的鹿野立马精神抖擞,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那些人的话。
果然,之后一两男便是一番鼓动人心的话。
内容自然不外乎丑化鹿野等人,给鹿野的形象泼脏水,让那些人觉得自己被鹿野救了性命却没能拿回被马贼抢走的财物,就相当于他们的财物是被鹿野抢走的,他们简直受了天大的委屈,鹿野等人就是比马贼还可恶的恶霸、小人、伪君子!
绝口不提是他们自个儿贪心不足在先。
果然,好几人都被鼓动地眼露愤恨。
“郝兄,你说吧!你既然如此说了,肯定有什么好主意吧,别藏着掖着了,快说出来吧!”一人直接道。
鹿野这才知道那个在她心里的绰号从一千五百两变成一两的男的姓郝。
啧啧,真是糟蹋了这个姓。
嗯,不如就叫他郝贱男吧!
火速在心里给人把外号换成郝贱男后,鹿野继续竖起耳朵。
然后便听郝贱男道:
“咱们去庆应县官衙,告发他们伪装官差,杀人放火,拦路抢劫!”
这话一出,其余人有兴奋的,也有疑虑的,“这、这有用吗?官府要管用,这就在县城边儿上的马贼还能逍遥这么多年,攒下那么多财物?”
这话说的在理,顿时把那几个兴奋的人浇地一头冰水,内心哇凉。
“是啊郝兄,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北地的官府有多弱势,哪里管得了那些贼匪?更何况那些人比贼匪还厉害!”
……
郝贱男闻言得意一笑。
“呵呵。”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
“别的山贼土匪,这县衙可能不会管也管不住,但这些人,我敢打赌,那庆应县令一旦听说,肯定会拨出全县的衙役兵丁去剿匪!”
“啊?为何?”
有人问出来了。
“你知道为何吗?”傅霜知也问出来了。
“啊?”鹿野的反应跟前面那些懵逼的人一样,指指自个儿。
“我应该知道?”
傅霜知点点头。
鹿野:……
可她真的不知道,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你知道?”她又问。
傅霜知又点点头。
“那到底为啥?”鹿野十分“不耻下问”。
郝贱男那边,也有人和鹿野一样“不耻下问”。
“因为——”
傅霜知和郝贱男几乎是同时开口。
又几乎同时说出答案:
傅霜知:“官匪勾结。”
郝贱男:“我怀疑——那县令跟这些马贼,是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