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傅霜知悠悠跟在她后头。
其实他倒想继续一起待车里，但奈何她不乐意。
没办法。
俩人一出来，前后左右，骑马的、乘车的，甚至跟在马屁股后面撒欢儿的，目光都“嗖”一下，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鹿野：……
感觉到脸颊的燥热，顿时又想躲回马车里，但躲回马车，又要近距离面对傅霜知……
想曹操曹操到，傅霜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骑马么？”
鹿野瞥他一眼，又飞速收回视线。
“骑！”
于是两人各自翻身上马。
鹿野觉得急需奔跑，让呼啸的风吹散胸腔里澎湃又炽热的情绪。
她握着缰绳，对着身后的傅霜知咧嘴一笑：
“我不等你了哦！”
说罢，用力一夹马腹，人马合一，飞快向前窜去。
然而，没多久，就听到紧随在身后的马蹄声，很快，一个身影出现在身侧。
鹿野惊讶地瞪大眼。
傅霜知侧身朝她轻哼。
“——你的骑术谁教的？”
说罢用力，竟然猛然窜到鹿野前头去。
鹿野一愣，随即也打马跟上去。
虽然她的骑术的确是他教的，骑马也的确不完全跟体力力气成正比，但——
倔强的女人绝不认输！
两人两骑你追我赶，并肩执辔，时不时爆发出欢声笑语，俨然已经将大部队完全忘在身后的模样……
身后，被视若无物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年轻人啊……”陈蹇之悠悠然笑着叹息。
“以后，我们是不是要改口，叫鹿姐姐十八婶了？”傅仪斐认真思考。
“大姐，你有没有感觉……自从跟那女人混在一起后，二哥的脸皮越来越厚了？”傅瑶悄咪咪凑近傅珮说。
遥想当年，她二哥可是高山雪莲般不可攀折的贵公子啊，怎么感觉自从跟姓鹿的亲近后……画风就那么不忍直视了呢？
嗯，一定是被姓鹿的带的！
“呃……”傅珮不好意思背后说自己亲弟弟，但还是反驳傅瑶，“这个……恐怕跟鹿姑娘无关。”
她眼瞅着，那俩人中，分明是她们家十八脸皮更厚……
最后，阿苏看着那俩人的背影精准吐槽：
“……没羞没臊！”
-
“没羞没臊”的两人一路疾行，率先到了先前阿苏等人抛掷货物的地方，好在，虽然被野生动物弄乱了些，但大致都还完好。
鹿野很开心，都快忘了，这一车车的货物，才是她此行的初心啊！
等到陈蹇之等人跟上，鹿野也不跟傅霜知玩儿赛马了，待整好货物，便跟陈蹇之套近乎去了。
之前从阿苏等人口中，陈蹇之也大致知晓了鹿野他们此行的目的，不过也是此时才亲眼看到那满满十大车的皮毛草药山货。
在北地驻守多年，陈蹇之也不是没有眼力的，当即道：
“货不错，即便只运到东平城，也能卖个好价钱。鹿姑娘不必担心，东平城西市有许多货商，坊内也有卫兵维持秩序，必不会让你吃亏上当。”
鹿野搓着手笑眯眯。
“那个，陈大人哈，其实，我想做的不是一锤子买卖。”
陈蹇之一愣。
鹿野顺势就将自个儿的计划说了出来。
打通朔方到东平城的商路，两地乃至沿途物产互通有无，而这，固然需要鹿野这样强力的保镖护送货物，但只靠她一人，或者说再加上太平村乃至朔方县的力量，终究还是薄弱的。
但若是再加上陈蹇之呢？
陈蹇之的官儿可比县令大多了，若是得了陈蹇之的许可，在外打着他的名头行事，那么这一段商路，起码官面上，就可以基本畅通无阻了。
——这一路上，虽然打了朔方县的名头，但朔方到底只是一个偏远小县，威慑力不足，因此路过一些大城时，依然免不了被当地小鬼吃拿卡要，而且这还是那些官吏看明白鹿野她们压根没钱，才只稍稍揩油便放行，若是以后赚了钱，免不了被下绊子。
所以，陈蹇之这根金大腿，鹿野是一早就打算抱了的。
陈蹇之也不是傻的，鹿野一说，他就明白了。
“大人也知道，商路断绝，北地货物不通，像皮毛这等北地常见之物在稍南的地方都价钱疯长，而北地也难以买到南物，对两地百姓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可若打通了这条路——”
鹿野嘿嘿笑。
陈蹇之捂着胸口，看着鹿野的眼里多了分新奇。
他原本只以为这位鹿姑娘身手厉害。
却没想到她还能这般敢想敢干。
他当然明白鹿野未竟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迂腐的人，他知晓，行商买卖之事虽为世人所不齿，但于国家，于社稷，于百姓而言，商贾又是不可或缺的，尤其如今北地这情况，商路通畅的好处可就太多了，尤其是对朔方那样的偏远小县来说。
这无疑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他虽然主管军政，但东平城是他的地盘，连府台都听他的，这事儿若有他的支持，自然顺畅无阻。
但——
他看向了傅霜知。
“我自然是没问题，但平北王——”
没错，这条路本来应该很顺畅的，但如今却又不一样了。
因为多了平北王府这个意外因素。
鹿野和傅霜知在垣州城这么一闹，平北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鹿野那个“叶美人”的身份还在混乱中身陷火场，怎么看怎么可疑，如此一来，平北王府以后难免会对来往商队更加苛刻，鹿野也没法再在两地之间自由往来。
傅霜知笑笑，给了陈蹇之一个定心丸：
“平北王的话，不必担心，大人且等着。”
“——三月为期，谢真必倒。”
陈蹇之顿时眼睛一亮，大手一拍：
“好！”
虽然眼前这年轻人无官无职，甚至仍旧是流放犯身份，但他这样说，陈蹇之便无比笃定地相信。
这才是傅家麒麟儿啊。
-
从垣州到东平，三日路程一晃而过。
重新回到东平城，鹿野也没心思感慨，立刻就扑到了自己的经商大计上。
有了陈蹇之这个大粗腿抱，鹿野自然不会傻地不亮出来，抵达当天就跟陈蹇之借了几个威风凛凛的大兵，以及一个熟悉本地的师爷，带着她们往市场里钻。
东平城虽是军镇，但因为是扼守北地防线的要塞，因此还算繁荣，尤其考虑到安全原因，商队都是顶多抵达这里，了不起再往前面垣州城走一走，北地来的客商更是绝无仅有。
因此根本不需要叫卖，鹿野他们十辆马车的北地货物一在商铺林立的西市亮相，立刻引来众多目光。
等鹿野掀开马车上的油布，露出里面满满当当质量上乘的皮毛等货物，更是引来更多路人围观，许多人开始询价，还有问鹿野他们是什么来路的。
阿苏傅瑶傅珮等人立刻按着之前商量好的应付围上来的顾客。
鹿野没亲自上去招呼。
有从陈蹇之那儿借来的卫兵护着，她并不担心有人使坏捣乱。
只是瞅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陷入沉思。
虽说现在看着不愁卖的样子，但以后总不能每次都这样做散客生意摆摊卖吧？
要知道鹿野的设想里，可不是只卖卖太平村的出产，而是起码让朔方县的当地物产都走出去，这样一来，这量可就大了。
“要不然开个店？”
正这么嘀咕着，耳边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鹿、鹿姑娘？是鹿姑娘吧？！”
一个平平无奇的陌生男人的声音，鹿野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声如其人的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
呃……
鹿野挠头了。
“不好意思，您哪位？”
中年男人一脸激动。
“果然是鹿姑娘！鹿姑娘，我是侯大啊！被您从马贼手里救下的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