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野陡然回头。
不止鹿野回头,驿站里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虽然私下里两人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手更是牵过不少次,但,这会儿是在人来人往的驿站啊!
这是在男女大妨相当重的古代啊!
什么当众搂搂抱抱牵小手,都是相当出格的行为啊!
看清两人牵手的姿势后,驿站里其他人的眼珠子便跟用胶水粘上似的,全沾在了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上。
尤其陈蹇之、阿苏、傅瑶几个,个个一副见鬼的表情。
傅仪斐仨孩子则先是惊呼一声,然后就装模作样地捂住了眼睛。
就是装地太不敬业……手指头之间的缝隙大地能跑马。
被这些人这么看着,饶是鹿野也觉得这动作不妥,更何况她这会儿心里不顺。
于是顿时就甩了甩手。
却没甩掉。
那双清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握着她的手,像是什么赖皮的寄生植物似的,掌心相贴,手指紧扣。
鹿野无奈,只得看向他,咬着牙小声道:
“你干嘛……”
傅霜知无辜地回看她。
“不干嘛。”他说,仿佛她问出这话很奇怪似的。
然后鹿野感觉他的手指在她手背上按了按。
又说:“只是想牵手。”
说罢,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走向行李堆,仿佛牵手的事儿已经翻篇似的,饶有兴致地、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问:“在收拾行李?”
鹿野:……
这人的脸皮离家出走了但她还没有啊!
而且怎么搞得他像个现代人她才是老古板似的!
但这样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手牵手真的好吗!
由于太过震惊,鹿野一整个呆住,任由他牵着手走了好几步。
然后傅霜知就看到了那些被分别打包成两份的行李。
他顿住,眼眸幽深,直勾勾看向打包的傅瑶。
指指那两堆行李。
“这是——”
傅瑶还处于震惊中,听到这声音,再对上傅霜知的眼神,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背后一激灵。
立马指向鹿野: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让这么做的!”
说罢摆着手迅速倒退几步,表明这事儿跟她没一毛钱关系。
傅霜知沉默,又看向鹿野。
鹿野的心思却还在两人牵着的手上。
一见他看过来,立刻咬着牙又说:“你放手!……没见别人都在看吗!”
同时眼里还暗含威胁:别逼我使用暴力嗷!
傅霜知眼眸闪了闪。
却不回答鹿野的话,只目光看向周围的人。
用最平淡的语气问道:“你们看什么?”
众人:……
他们要怎么回答?
这么羞耻的事儿真的要他们当众说出来吗?
好在,傅霜知也不需要他们回答。
因为刚问过话,他就自问自答了。
“大惊小怪作甚,没见过夫妻牵手?”
众人:!
鹿野:!!!
-
“谁跟你夫妻啊!”
垣州城不宜久留,行李一收拾好,陈蹇之连同鹿野一行人便赶紧喂了马上路,目的地自然是东平城,鹿野他们虽然要先去找货物,但方向还是一样的。
为了速度,大部分人都是骑马,往常鹿野自然是有马骑就不坐车的,但今天她一反常态地上了马车,还顶着众人欲言又止的目光,把傅霜知也给拉了进去。
一进马车,就咬着牙冲傅霜知这么吼道。
傅霜知甩甩手腕,然后叹着气,将自个儿的手腕举到鹿野眼前。
视野里冷不防出现个东西,鹿野下意识去看,就见——
白皙的手腕上,赫然一道显眼的红痕。
自然是刚刚被她用力握的。
鹿野:……
“对不起!”
下意识道了歉,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喂,你不要逃避话题!”
傅霜知眼角朝下勾,平日里清风朗月似的脸上,竟然有种小狗般的委屈。
“没有逃避话题。”
而后眉眼又上扬: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你拜过高堂的夫君,怎么不是夫妻了?”
鹿野:……
她一时被噎地说不出话,但——
“……你明知道,那不是我。”她闷声说着。
傅霜知明媒正娶的是鹿三娘,虽然是她此时在用的这具身体的原主,但到底不是真正的她。
在鹿野心里,鹿三娘跟傅霜知的渊源仇怨与她无关,缘分自然也无关。
那一纸婚书,代表的是傅霜知与鹿三娘的过去,而不是与她的。
“我们不是夫妻。”
“甚至婚书上写的都是鹿三娘和傅霜知。”
而不是鹿野和傅霜知。
这不是鹿野介意一个名字,甚至吃起原身的醋,而是——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鹿三娘就是鹿三娘,而她鹿野就是鹿野。
她和傅霜知没拜过堂,没成过亲,哪怕现在互有好感,也不是真正的夫妻,更不能跳过那一步直接成为夫妻。
鹿野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怎么谈的,会不会分地这么清楚,但在她这里,事情就是要这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允许有一丝的含糊。
傅霜知垂下眼眸。
半晌,抬眼,点头,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嗯……说得也是。等回到朔方,就去县衙将婚书作废。”
鹿野猛地抬头。
“怎么了?不愿意?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已经决定了。”
鹿野的心思却已经完全不在什么婚书上了。
“——回到朔方?”她问,“你……不去京城吗?”
不去报仇吗?不去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吗?
傅霜知定定看着她。
忽然一笑。
“京城……迟早要去的。”
“但不是现在。”
不是她随时都会转身逃跑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