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粉白长裙，外罩雪白的皮毛大氅，裙间挂着盈盈白玉，裙摆宽大，其间的人却高挑纤瘦，尤其腰身处，纤细若杨柳，不盈一握，而顺着纤腰向上，掠过那让他不好意思多看的部位，则是一张雨后梨花般的清丽面容。
傅珮深谙“少就是多”的原则，给鹿野化的这个妆并不浓妆艳抹，反而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化了妆，她只是依照鹿野原本的条件，更加强化突出了她清纯无害的气质。
玉白面容，樱唇桃腮，乌黑的云鬓乖巧地垂下数缕，映地少女的面容更加如梨花般清纯洁白。
与在济州城那次的盛装打扮不同，那一次，傅霜知将她装扮地艳极，盛极，如牡丹般，美地动人心魄，也美地很有距离感。
但这一次，她美地柔弱，美地让人觉得触手可及。
这张脸，无比干净，无比楚楚可怜。
也是一张令心存恶欲之人无比想要摧毁、占有、玷污的脸。
“啊！——咦？——哇！”
身边那个叫傅瑶的少女又在聒噪地叫。
阿苏却听不大清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眩晕。
眼前这张脸模糊，凌乱，破碎又重组，最后变成记忆中另外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你是谁你是谁？你真的是——鹿野？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个样子？你这样子，我觉得我一个能打你十个！”
傅瑶还在聒噪，围着她又叫又跳。
阿苏盯着她的脸。
便见那张脸微微一笑，似枝头梨花轻颤。
“打我十个么？”
她开口，声音也似花朵娇柔。
好像……这样更像了……
阿苏紧抿着唇，死死盯着她。
于是就见她——唇角一扬，裙子一撩，脚一踹！
“啊！”
震破耳膜的尖叫声伴随着某人被踢飞的身影从阿苏眼前闪过。
“咔嚓！”
是某少女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
好消息，落点是一堆稻草。
坏消息，落地姿势是脸着地。
一阵沉默。
片刻后，稻草堆里传出咬牙切齿的声音：
“啊啊啊！”
“姓鹿的！我要跟你势不两立！”
阿苏：……
“怎么，你也想试试？”
梨花般的少女悠悠放下裙摆，忽然扭头看向了阿苏。
阿苏：……
他扭过头，转身就走。
像个屁像。
清纯洁白？娇弱可怜？令人想要摧毁占有玷污？
哪个男人会这么不长眼啊！
阿苏想着，不知为何，胸中忽然一片开阔。
还有……
满满的期待。
当清纯无害的小白花陡然化身择人而噬的食人花，那些加害之人，又会如何呢？
-
马蹄声声，车轮辘辘。
官道上，一列车马笃笃而行。
十余辆朴素无华的货车押后，当先那辆却十分惹眼。
红绸的车身，饰顶的华盖，然而这皆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车内的丽人。
早春时节，春风料峭，但似乎嫌车内憋闷，马车两侧车帘都掀开着，于是行人便能瞧见，那倚车窗眺望的少女。
“啪嗒”
有挑夫看得扁担落地犹不自觉。
“哎呦！”
有行人看得走到沟里崴了脚。
少女看到他们的窘态，似是不好意思，缩回了身子，端正坐着，但那窈窕的身姿，朦胧的侧脸，仍然叫人有足够的遐想。
越到南边，官道上行人越多，而每有行人出现，当先那辆马车的帘子便会“恰巧”掀开。
于是无数人看到了车内清丽绝俗的少女。
这个时代，消息传地既慢又快。
因为没有高效的信息交流工具，因此消息传的慢。
但同样，因为消息闭塞，人们对于新鲜事儿无比渴求，一丁点小新闻，都会顷刻长脚般传遍四邻八乡，而香艳之事又向来最吸引人眼球。
于是，北边官道上来了个绝色小美人的消息，便这么飞快地传到了某些居心不良的人耳中。
绝色美人，护卫不多，还有十辆马车的丰厚物资。
鹿野的阳谋大获成功。
傻鱼上钩，车厢内的“小美人儿”泫然欲泣。
“小美人儿，乖乖地束手就擒，大爷可不忍心让你受一点苦。”
……
“小美人儿”一撩裙子，抽出大刀。
“靠，顶住！兄弟们顶住！”
“大哥，顶不住啊！”
……
“小美人儿”爱惜地摆弄着自己因为打架微微乱掉的发型，脚踩哭地稀里哗啦的傻鱼头领。
“英雄饶命呜呜呜呜！”
……
收拾完今天之内第三波吞饵的傻鱼，再冲去人老巢把老巢搜刮地底朝天，连条内裤都不给人剩，鹿野数着自己飞快增长的小金库笑地见牙不见眼。
她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天才。
小天才一路收获着不断往钩上撞的傻鱼们，于是不仅鹿野的小金库上涨迅速，战利品也越来越丰厚乃至臃肿，你永远也想不到山贼土匪们都有什么收藏。
金银财宝粮食布匹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收获，这天，暴打傻鱼后冲到傻鱼老巢，鹿野傻眼地看到了满满一寨起码一百头的大肥猪。
生活不易，土匪搞搞副业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搞地这么专业、规模这么大，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她销赃，不对，处理战利品很麻烦的哎！
总之，为了处理已经完全无法继续带着上路的战利品，鹿野一行人不得不放慢速度，在途经城镇努力推销战利品。
好在，走到这里，人口已经渐渐增多，有足够的市场消化他们这些战利品，阿苏也终于如愿地看到大魏繁华的一面。
不过这样一来，又出现了一个小问题。
虽然不断犯下抢光土匪老巢的光辉事迹，但因为之前一边干活一边跑路，每天迎接的都是新鲜的、只看到美人美貌，没看到美人裙下大刀的新鲜鱼儿，因此鹿野的阳谋畅通无阻，
如今速度一放慢，招惹美人的土匪都反被招惹的事迹发酵开来，便给了不远处的其他土匪一个提醒。
“官道上的绝色美人其实是土匪杀手”，这个传闻让许多土匪心生警惕，谨慎考虑后许多人自觉实力不够的土匪便选择了不出手。
此种情境下仍然坚持出手的，必然是对自身实力很有自信的。
小鱼小虾变少了。
小鱼小虾虽然肉少，但积少成多之下鹿野也不嫌弃，这么一少，鹿野倒是叹息了一番。
但也不必太过可惜。
因为这么一路打劫着打劫着……不知不觉，她的目的地也快到了。
这次南下，鹿野暂定的目的地就是东平城。
没错，就是陈蹇之镇守的、她曾发光发热的那个东平城。
东平城虽然仍处北地，但距离朔方等最北的地方还是相当远的，因此皮毛等货物的价格也不错，看傅霜知曾经在东平城给她买的那个二百两的大氅就知道，因此把货物在那里出手是个不错的选择，当然，最重要的是，东平城鹿野有人啊！
想必陈大人应该不会介意她借着他的势做些公平小买卖。
鹿野喜滋滋地想着，不断计算着跟东平城还要多少距离。
“若是一直再无土匪拦路，快马过去，三天便足矣。”
到达一个大城时，傅珮跟鹿野这么说道。
这个她们已经盘桓了五天的大城叫做垣州。
“垣州……是平北王的治下，因此向来繁华。”傅珮说到“平北王”时稍稍停顿了一下。
鹿野没太在意。
傅珮也没多说，只继续跟鹿野介绍垣州的基本情况。
垣州在东平城北面，居民数十万，驻军更是据说有二十万。而且事实上，垣州才是整个北地最大最重要的城池，而东平城更偏向一个军镇，驻军多，普通百姓少，只论人口和繁华富裕程度的话完全比不上垣州。
去年流放时，鹿野他们也是也途经过这座城的，不过当时鹿野还中着毒，途经这里时也完全没耽搁，对这座城倒是没什么印象。
此时听傅珮一说，才知道这个垣州这么牛逼。
若不是还有陈蹇之这层关系在，鹿野恐怕就会把此行的目的地锁定在垣州了。
但既然都走这么远了，自然不在乎再多走几天，去东平城看看陈大人。
不过先在垣州出手一些货物也是可以的，尤其这一路上收缴的各种杂七杂八的战利品，比如那至今还没处理干净的肥猪们……
因为要处理这些东西，鹿野一行人才停留了整整五天之久。
在城里时，鹿野就又把自己那招人眼的妆容卸了，重新换上扮丑妆，全然不引人注意。
于是在听到垣州城百姓兴致勃勃地讨论什么“绝色美人土匪杀手”时，她完全不再怕的。
绝色美人跟她鹿野有什么关系，现在的她可是个黑脸麻子小土妞~
五天平平无奇地过去，终于处理完杂七杂八的货物，手头小金库余额又涨了不少，鹿野很是开心，出了垣州城后，忍不住蠢蠢欲动，又换上了招人眼的装扮。
在到达东平城前，能多捞一点是一点吧！
于是半天后，鹿野如愿地终于又等来一条大鱼。
这次光是来劫道的就有五十多人。
五十多人对不到十几人，只看人数，鹿野这方可以说完全没赢面。
但不巧，鹿野和阿苏两人的战力就能弥补这个人数差距。
一番激战后，鹿野放下裙子，喜滋滋蹲下，正打算按部就班完成剩下的打劫步骤时，忽然觉得不大对。
她抬起头，看向四周。
这是一个两头宽中间窄的峡谷，她们正处于峡谷的中心地带，方才土匪们就是从前方的宽阔地带里冲出，但此时，前后两个方向……
一个又一个人头冒出来。
密密麻麻起码几百人。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弓箭。
前方，一个似乎是首领的人在几个持盾的护卫下走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鹿野。
“啪啪啪！”
这人拍着手，眼里闪现出一种看到满意猪肉的意味。
“不错不错，长得美，又这么泼辣，小王爷定会喜欢！小美人儿，你是自己投降，还是待你的同伴都被射成筛子之后再投降？”
鹿野：……
完蛋，这次钓的貌似不是傻鱼，而是鲨鱼啊！
-
人力有穷尽，鹿野他们自然打不过这几百人，想用毒都没办法，这群人远远拿弓箭指着她们，根本不给鹿野用毒的机会。
不用多思考，鹿野就做出了决定。
在傅瑶等人惊骇的目光中，她走出去。
“放我的同伴走，在他们走远之前，所有人不许动，否则我就死在这里。”
她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从这为首之人的话来看，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抓她这个鱼饵，对其他人乃至她们的财物应该是没什么企图的，这样一来，自然不必所有人都陷进去。
倒不是她圣母，而是就算她不这么做，自己也不可能安然脱身，甚至如果所有人都被抓，那么全体安然脱逃的几率就大大降低。
她一个人的话反而方便行事。
而且……
虽然鹿野并不指望，但她却莫名笃信——这些人，就算暂时离开，却也绝不会就此安心离去。
他们会想方设法搭救她。
“不行！”
对面的人还没开口，自己这边，傅瑶已经激动地脱口而出。
“要死一起死！”
“鹿姐姐我们不走！”傅仪斐仨孩子也哭着喊了出来。
连赵正义等人都一副“我们不能这么没义气誓与鹿姑娘共进退”的表情。
鹿野：……
瑶啊，孩子们啊，兄弟姐妹们啊，你们有这个心我很感动，但这么做，真的很不理智啊。
无法，她只能拼命朝傅珮和阿苏使眼色。
这群人里，如果还有能保持理智的，恐怕也就这两位了。
傅珮神色有些犹豫，但接收到鹿野的眼神后，她深吸一口气，朝鹿野点了点头。
阿苏却是从始至终都没太大表情变化，此时更是一点不多话，直接出手，一个手刀就把最激动的傅瑶给劈晕了。
鹿野：……
要狠还是你狠！
自己这边矛盾解决，鹿野看向对面那人。
那人神色有些犹豫，目光主要在傅瑶傅珮甚至傅仪琤脸上流连了下。
鹿野顿时心里大骂禽兽。
傅瑶傅珮都没有怎么打扮，但也没有太刻意扮丑，还是能看出一些姿色的，傅仪琤小姑娘更是就是本来的模样，一看就是个小美人。
这什么小王爷臭鲨鱼，胃口还真是大啊！
好在，大概还是鹿野的诱惑力更大一些，那人艰难抉择后，最终还是手一挥，将其他人放行了。
“鹿姐姐……”
傅仪斐几人哭成了泪人，被大人们捂着嘴，但大人眼里也满是泪水，脚步迟迟不动。
“快走！”
鹿野朝她们道。
阿苏把晕倒的傅瑶扔上车，又把走不动道的傅仪斐等人也通通扔上车。
而后目光看向其他人，大有她们不走，就把所有人都打晕了扔上车的架势……
其他人心里自然也明白应该如何抉择。
于是终于，在鹿野的目送下，其余十七人连同车马一起走出了鹿野的视线。
“如何？姑娘可满意了？可否跟在下走一趟了？”那人笑眯眯地道。
鹿野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丝毫不慌。
“别急，起码等人走远了不是，再等半天吧！我看各位也挺辛苦的，不如坐下来吃顿饭，喝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