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粮仓。
这里自然是没有一粒粮食的,但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
孩子们都瘦削如草杆,不过父母优先把粮食给他们吃,使他们的眼里还有些光。
他们聚集于此,因为税官可能把他们当税卖到黑矿黑地主。
“税官到大壮家了!”放风的孩子趴在门口的大树上说,“刚才从三子家出来时,抱着一个罐子!”
大树被扒了皮已经枯死,通体发黑,但仍高达十几米,足以望见村里的景象。
“哈哈,罐子没了!”三子是最小的孩子,只有四五岁,他幸灾乐祸,“那是我姐的女儿红,她没得喝啦哈哈。”
其他人没有笑,而是沉默着。
忽然有人小声抽泣,无助地说:“完了,我们也要饿死了……”
“陈广!”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忽然对最大的那个少年说,“你说咋办?”
陈广坐在草垛的高处,赤裸上半身。
他背对着众人,长发遮住了额头和半边眼睛,下颌线在阴影中显得坚毅柔韧。
孩子都在等着陈广发话。
陈广,村子里的少年大哥,五岁时,父母饿死在眼前,用最后的十三颗谷子给他做了活命的一碗稀饭。
八岁时,离开了收留了他,但同样饥寒的村长家,独自走入了危机四伏的茫茫大山。
没有人知道他中间的十年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两年前他回来时,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身材变得挺拔,眼神变得如潭水沉默。
回来后他自己又开垦了一块荒地,和村民们一同生活,唯一不同的一点是,每天清晨,他会爬上后山的悬崖,像修士那样盘腿打坐。
到了饭点村长拄着拐杖去喊他,他能一个箭步从几十米高的悬崖上冲下来。
慢慢地,村子里的人都认为陈广成了修士,但修为低微在外面混不下去,所以回到了村子。
回来是好事儿,有了强健的身体,干农活是一把好手,那阳光下泛着古铜色光芒的结实肌肉也让村里的姑娘看得脸庞发红。
“陈广,你……”
十五六岁的孩子看到,陈广不知何时从草垛里抽出了一把剑和一本书。
那剑布满豁口伤痕累累,那书残破不全纸业发黄。
众人意识到陈广可能要干一件他们想了许久却不敢干的事情。
“你要杀了那狗税官?”十五六岁孩子的音调骤然提高了,带着激动,却夹杂着畏惧,“能杀得了吗?”
陈广抚摸着破剑,低声沙哑道:“能。”
能。
能杀!
陈广确信自己能杀,虽然他之前从未杀过人,也从未与人战斗过。
可他感觉自己一定能做到!
在七年前,他乞讨至一个遭遇匪徒的村落,害怕地趴在地上装死。
有个路过的修士见义勇为,不敌山匪,被乱刀砍死,就倒在他身边。
修士的肚子被切开,肠子流了出来,嘴角淌血,他发现了装死的陈广,颤抖着手,从包裹里取出那本破书,递给陈广。
“拿着,给村民报仇……”
修士大概把他当成了村里人。
说完这句话修士便咽了气。
他没敢去接书,怕被山匪发现。
山匪们屠了村,抢了粮食便嚣张离去,留下一地尸体,一片狼藉。
大火在晚上烧得旺盛,陈广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书。
“武修入门。”
血月映照时,尸体们成为了诡异从地上爬起,找到水井里,一个哭泣的女婴。
陈广想要逃走,可像是被什么力量抓住了。
那本破书第一页写着:“修武纳气,平乱济民。驱除诡异,恢复太平。”
陈广捡起了地上的破剑,按照脑海里记得的剑法,笨拙地朝诡异们刺去。
命运的齿轮,从那一刻开始转动……
“跟我走。”
陈广站起身,说的很平静。
他走过众人,推开粮仓的破门,望着那个曾经幸福如今落寞的小小山村。
“跟陈哥走!”那十五六岁的孩子大喊着,捡起墙角的镰刀,高高举起。
“我们不能躲在爹娘身后了,走!”
“抄家伙,和狗税官拼了!”
孩子们纷纷拿起农具,跟在陈广后面。
“八岁以下的留下,女孩留下。”陈广说完,迈步走出。
一行人咬着牙向山下山村走去。
税官收到了第十五户。
这一户没有青壮年,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虚弱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死神的降临。
她的堂屋中放着一个薄薄的棺材,那是她儿子儿媳还在的时候给她打的,儿子儿媳病死后,尽管生活穷困潦倒,她也舍得把棺材卖了。
砰!
税官走入屋里,闻着浓重的尿臊味儿,紧了紧鼻子,他环视屋内,并未发现值钱的物件,于是把目光落在了棺材上。
“这破棺材也卖不了多少钱,用材一般,顶多三两银子。”局长摸了摸棺材,回头说,“要不就留下的,人也该走了。”
税官皱眉:“三两银子不是钱呐?完不成钱总长的任务,你要我怎么交代?”
“说的是……”局长笑笑。
钱家军士兵扛起棺材就往屋外走。
老妇人用一种平静而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们,没有说任何话语。
这目光让税官很不爽,临走时朝房间里吐了口唾沫。
“呸!”
棺材被搬出了屋,税官正要去第十六户,忽然注意到,四周聚集着这个山村的几百号村民。
村民的目光和老妇人的目光很像,和老妇人一样不说话。
气氛沉默压抑。
税官望着众人,单手负后,仰着头说:“怎么,都来了?刚才敲锣打鼓都不来,现在来了?那我倒省事儿了,都把粮食和财物交出来,这次不交的,我直接抄家,反抗的一律杀了!”
“交你老母!”
人群里一个大汉怒斥出声。
税官瞪眼,还没发作,村民们便齐齐大喊起来:“不交,交你大爷!”
一时之间,污言秽语满天飞,骂的税官狗血淋头。
税官七窍冒烟,拔出随身佩戴的长剑,笨拙地指向村民:“找死吗?”
铿!
四名钱家军士兵也拔出刀剑,表情凶狠。
明晃晃的寒锋一下令场面安静了。
“呵呵,一群刁民!”税官冷笑不已。
人群里,忽然分出一条路来,一个少年快步走过,出现在税官面前。
他看着趾高气扬的税官,从背后拿出破剑,然后跑步,前刺。
税官愣了下,接着大笑。
他正愁儆猴没鸡杀呢!这送上门一个。
铿!
钱家军士兵挡在税官面前,架住了少年的破剑,地元境的修为释放,地面上扬起一圈烟尘。
“你要干什么?谋反吗?要学鹅城杀朝廷命官?”税官讥讽。
铿!——咔嚓!
少年的破剑随着他手腕的抖动猛地一颤。
两名钱家军士兵的精钢长剑瞬间破碎,破片四溅。
在钱家军士兵震惊的目光里,少年如游龙般从二人中间穿过,一剑刺穿了税官的胸膛。
噗!
税官瞳孔紧缩,面色霎时苍白无比,他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一幕,声音发颤地指着少年:“你,你个贱民,居然敢刺杀朝廷命……”
噗!
破剑拔出,鲜血顺着剑锋滴落。
税官向前栽倒,四肢抽搐,大片殷红从身下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