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来送早饭,今日牢中异常安静,走近打开门才发现牢中两人一人昏迷,一人没了呼吸,吓得他直冲入李明启书房。
“大人,出事了!夫人...牢...”他紧张到舌头打结,不知道大人知道这个消息要多少人陪葬。
“说清楚!”李明启忙了一夜正头痛得紧。
“夫人没了。”
“你说谁?”李明启心头一跳。
“林初晴夫人,没了。”
李明启手中拿着的信纸飘落在地,而他飞奔去了私牢,怎么会,怎么会!清晨离去时她还好好的,难道是赵如梦又回去了?!
林初晴就那样安稳的躺在那里,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是唇色青紫没有呼吸了。
李明启呆呆地站着,也不敢去触碰,他害怕触到的是一片冰冷。他就这样坐了一个上午,直到陆鸣来报圣上来旨,明日启程。
吴锋的身子用力撞击栅栏。
这时他注意到了对面牢房的吴锋还清醒着,命人将他嘴上的布条拿开。
“她,可有遗言?”
“她说,要我护冬雪平安。”
“冬雪?”李明启才注意到边上还有一个昏迷的丫鬟,初晴待她的丫鬟一直很好。
“有没有关于我的?”声音略微颤抖。
“没有。”
李明启惨然一笑,她的遗言怎么会关于我呢,她最恨的就是我了。
“你带那个丫鬟走吧。”说完,李明启抱着初晴走出了私牢。
赵如梦已经得知了消息,刚到门口就看见李明启抱着她出来。果然死了么,她一笑,肌肉牵动伤口,又痛得龇牙咧嘴。
李明启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在意,只觉得面前的赵如梦挡了路,一脚飞踹踢开了。赵如梦吃痛,倒在地上面目狰狞。“夫君,她已经死了!只有我才是李夫人!”
马车上,李明启轻轻抚摸她瘦削的脸庞,再次探了呼吸脉搏,还是没有,平静的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昨日若是没有出李府,一直陪在她身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若是一开始就不要试探,是不是她就会在身边一辈子?眼泪滑落,打湿她的前襟,李明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将初晴紧紧地紧紧地拥住,却像抱住了一个绵软的布娃娃。这次她真的走了,头也不回得逃离了他身边...
已经有人送来一顶上好楠木做的棺材,摆在新府正堂内,李明启看着刺眼的很,想让人砸掉,陆鸣劝说:“明日就要启程,若是夫人不能及时安葬,怕李府那位又会扰得夫人不得安宁。”
李明启听了在棺材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她轻轻放在了棺材中。
李府那位,等回来还要找她好好清算。
奠堂很快就布置好了,黑白的布条悬挂梁上,灵牌上正楷只写着林初晴三个字。李明启见了,拿了笔墨自己在旁加上:李明启之妻。
纸折金元宝堆成了一个小山丘,黄白菊花围着棺材摆了一圈。
下人已经去通知陈家和程家了,应该很快就会来。
夏莲服侍初晴换了衣服,眼泪擦了又涌出,小姐的手不仅灵巧,生的也是指节修长,骨节圆润,指甲未染蔻丹也是天生的粉色,不知这几日在牢中受了什么,这一双手竟毁得不成样子了。夏莲怕弄痛小姐,不敢碰包扎好的伤处,只是轻手轻脚换了衣裳,敷了粉,在青紫的嘴唇上涂上口脂,浅画柳叶眉,淡扫胭脂。又将青丝细细梳开,盘了一个待字闺中时小姐最爱的发髻,簪上林老爷送的青玉簪子,程老夫人送的佛珠戴在胸前...
一切准备妥当后擦干泪,唤了李明启来见最后一眼。
李明启仿佛看见了六年前的她,也是微微笑着,站在施粥铺前,美好的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子,不沾凡尘。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一定不会再招惹她,只远远得看着她在苏州自在生活。可惜没有如果,现在的她作为他的妻子躺在棺材里,未留只言片语。
李明启采了一朵月季,花园里最美的那朵放在她的胸前,希望她来世可以尽情绽放。
“阿姊!阿姊!!”初霁慌忙跑了进来,看到棺材怔在原地。
最疼她的阿姊没有了,她没有阿姊了。
用力推开棺材边站着的李明启:“你不配在这里。”
“她是我的妻。”李明启抓住棺材边不肯让。
“她恨你,她最恨的就是你,就是你将她一步一步害成这样的。你滚!”
“这是李府!”
“那我带她走!她是林家长女,是我世上最好的阿姊!”
李明启出手阻拦,二人当着灵堂打了起来,初霁出招招招狠厉却近不了李明启的身,眼泪一直涌出模糊了视线。
陈望月进门出手拦住初霁,麟儿则跑到棺材边上哭着喊:“娘亲,娘亲你快起来,麟儿来了,你是不是气麟儿这段时日没有找你玩?麟儿没有偷懒,一直有在好好练武上课。我已经会背论语前三则了,娘亲你起来,我就背给你听。”明明已经改过口叫姨母,可是这时候麟儿只想喊娘亲,在亲娘亲不在时都是她陪着他打雪仗,放纸鸢,摔跤了也有温暖的拥抱。麟儿越想越伤心,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得掉...
初霁听见儿子的声音休了战回到棺材边抱着麟儿痛哭。
没过多久程家众人也来了,还有一些交好的夫人小姐听说了都赶来相送。一时间悲声四起,叹她芳龄早继,叹李府那位狠辣手段,竟隐瞒的如此之深。
日落时分下的葬,是临时砌的一座新坟。李明启在长安没有祖坟,只派陆鸣找了一个临山临水的地方,她向来喜欢好山好水,生时未能常带她去看,只能在死后为她寻一处好风景。
众人散去,李明启坐在坟前饮空了一坛醉花酿。他从未如此酩酊大醉过,好似伊人正在眼前冲他笑,只不过眨眼间她巧笑嫣然转头走了。
“初晴!初晴!你回来...”向前扑去,只抓住一手空气。
陆鸣等李明启昏醉过去,将他抗上马车,出发西北。
夕阳落入地平线,月亮高高挂起。初晴猛然睁开眼,贪婪地呼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