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乐放低姿态，挨着墙慢慢靠近楼梯，脚步轻轻的，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就在段乐刚踏上一个台阶的时候，靠近楼梯转角的一扇门却悄无声息的敞开了。
“你是谁？”
背后声音响起。
段乐后背发凉，霎时内心警铃大作，但动作比脑子转的还要快，手就已经摸上匕首转身朝后刺去。
那小男孩惊了一秒，速度抬手格挡，他只是出门装水却没想到还会被偷袭。
刀尖距离小男孩的脖子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但段乐的匕首像是被硬物挡在了半空，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刺进去。
异能？
眼前的小男孩无畏无惧，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那，对自己实力有绝对的自信。
段乐无奈后撤，收了匕首。
小男孩淡定自如的走回了房间，在即将关上门的那一秒里，他眼睛直勾勾地凝视段乐，似乎想让她进去。段乐没犹豫，跟着走进了房内。
这小男孩想干什么？段乐内心猜疑，也不敢掉以轻心。
“你是从十五那里来的，对吧？”他坐在床边，幼稚的面孔冷冷的，说着笃定的话。
段乐回想起黑首领对小女孩的那句称呼，十五号，所以她点头：“你还知道什么？”
小男孩没看她，起身拨开床头柜上的热水壶，站了上去，他伸手在墙壁上摸了摸，指着红十字的方向：“因为这个吗？”
他知道门？！段乐的心又狠狠跳了一下，她试探性地问道：“有人在你这出现了，对吗？凭空冒出来？”
小男孩一瞬不眨地盯着段乐：“你也是？有一个大哥哥，他忽然冒出来，又忽然不见了。”
大哥哥？段乐心想，这里可真热闹。
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我是一”
这里的小孩都用数字命名的吗？她想起黑首领的目的，是为了培养血蝶，恐怕这些小孩都是养分。
小男孩胳膊完好，一点针扎的痕迹都没有，难道这个小男孩是特殊的？段乐又想起了潘吉，那个被玄机奉为圣子的聪明小孩。
“十五打针刚吃完药睡觉，你不睡吗？”段乐装作随意一问。
小男孩又坐回床边，他告诉段乐：“我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
为什么？段乐甚至还没来得及问，小男孩就说话了。
“其实我们没病，但是没人信我。我跟十五不一样，我跟他们都不一样，我不会受伤，声音他们没办法给我打针。”
段乐慢慢靠近，低头仔细看了看小孩，感觉也没别的不一样。
小男孩的眼睛是灰白色的，就像是易碎的玻璃珠，他轻轻眨了眨眼睛，在嘴边竖了根手指：“嘘——它要听见啦。”
段乐猛地后退了一步，接着，眼前的景象让她深深皱眉。
那只灰白色的右眼珠里，像是什么正在动，段乐更凑近了些，发现是一条正在蠕动的虫！灰白色的不是高光反射，是一条条密密麻麻的腿！
下一秒，小男孩赶忙捂住右眼，他痛苦地蜷缩在床，另一只手还捂着耳朵，但手又不够用，于是他将自己埋在枕头里，整张脸都陷了进去，这才空了双手死死捂住耳朵。
段乐想上前看看什么情况，但小男孩却用被子将整个人罩了起来。
整张床都在抖动。
他在痛！
段乐站在原地，想了想，又走到了门边，确认外边没有动静，她才打开门往外。
门即将关闭，小男孩猛地冲了过来，他抱住段乐的大腿，仰着脸恳求：“带我走吧。”
“带我走，可以吗？”
那双眼睛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一切都是错觉。
段乐压低了声音：“我要去做的事很危险，你待在这可能...”更安全。
“可能会死。”小男孩抢道，他又将段乐强行拉了回去，关了门，他忽然指了指自己耳朵：“这虫子，是从这里放进去的。”
为什么会把蚕放进人体里？难道是因为养在血缸里不安全？段乐回想起那天的点滴，内心有了个猜测。她问：“多久了？”
小男孩道：“昨天。”他又将水壶打开，里面翻滚着浓腥的血浆：“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他们的血。”
以血养蚕。
段乐一下子就明白了。
黑首领估计是看中了小男孩特殊的体质，干脆把金刚不坏的身体当做培养皿，只要他不死不伤，血蚕就能寄生在体内，直到成茧化蝶。哪怕是死了，血蚕也能吸食体内残留养分，直到尸身腐烂养分消耗殆尽，到时只需要换一个培养体就好。
“你为什么觉得我要救你？”段乐可不是慈善家，她来这是为了救朋友，自身能力尚且不足的前提下，她能不能活着都未必，更别提还要带上一个小孩，还是一个充满未知的小孩。
风险太大了，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小男孩咬紧了唇，显露难色：“所以我在求你。”
段乐静了一瞬，只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成功了的话，我会回来找你。”
小男孩终于扬起了笑脸：“那我在这里等你，记得回来。”
“如果我没回来，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你也早就想试试了吧？”
留下这么一句话，段乐转身出了门。
这点插曲的时间，她真的很怕误事。谁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设置午睡时间限制之类的，她这次更是快，几乎是飞一样的速度上了三楼。
三楼的门全是紧闭着，跟二楼的不一样，这里的门全都上了锁。
一路走来，她都有在记位置。从楼梯正数往右，第七间就是十五的房间，那么相对应的，段乐站在了三楼的第七间。
铁门完全封闭，徒留一个锁挂在上面，段乐拿出匕首想要破坏，但锁头却只是个障眼法，一条细小的藤蔓从缝里伸展，爬到段乐指尖。
段乐眼疾手快将匕首切断，掉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一脚。
但为时已晚，藤蔓触动，霎时从锁里又钻了出来，段乐适时又将藤蔓斩断。整个大堂变得躁动，楼下响起混乱的脚步声，匆忙往这边赶。
段乐心一狠，长剑幻化，对准锁头与铁门衔接的接口，向下重重一看，锁头凹下去一块。她扭头往下看，已经看见十几个黑首领利用藤蔓飞了上来。
要快！
段乐一下比一下狠，长剑砍下的位置，砸出了一个个凹槽，咔哒——一声，锁坏了！
段乐闪身入内，嘭一下将门关上，用半坏的锁头重新扣在门内的锁环上，这样就没办法从外面打开了。
当然，段乐也没敢在这逗留，毕竟这还是他们的地盘，破坏一扇门对于黑首领来说也是轻轻松松。
段乐转过身，眼前的房间也是单纯的白，与其他房间没什么不同，白色的床单上也没看见朋友的身影。
三面白墙，窗也被封死了，除了身后的门，没有别的道路。
这下真就被瓮中捉鳖了。
段乐默默叹了口气。
身后的门剧烈震动，像是随时都撑不住，段乐看着摇摇欲坠的门，朝着红十字靠近。
手刚一摸上，一股微弱的空间抖动从脑中传来，这个感觉...段乐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过。
哐当！
铁门倒地，门外黑首领一窝蜂的冲了进来，目光扫视了一圈，随后将视线定格在墙壁上的红十字。
“她进去了。”
“死路一条，下面有东西。”
········
段乐当然听不见了，从手摸向红十字的一刻，她就感到世界一阵天旋地转，所有东西都在眼前颠倒，几乎是下一秒她就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眼前是一条石道，而她就站在石道的一侧，两旁有白炽灯悬挂在顶作为照明设备，前面是道路延展的方向，十几条通道陈列在前，就像是无数个岔路口的总集。
就如同一棵参天大树，而她正站在树干上，面临着无数条枝丫的选择。
泥地腐朽，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烈的恶臭味，地上黑漆漆烂作一团的也不知是什么，黏糊糊的粘在一起。
段乐怕有追兵，没再犹豫就选了最左边的道。
她有选择困难症，所以也不逼自己选。凡是涉及到选择的，关于左右必定左，关于上下将上，数字就投骰子。
只要没有选择，就不会被选择困难。
这石道确实有点眼熟，很像是教堂下面的那条，也可能是地道都长一个样吧。白炽灯光的照耀下，段乐总能捕捉到墙头角落的细微动静，比如总会有蠕动的蚕从某个角落突然冒出来，又或者是巴掌大的蜘蛛正在结网，总之都忙得没空管她。
小女孩应该不会骗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段乐觉得不会撒谎。
如果冷思奇真的在那个房间，也没有一种可能也是来到了这个地方？
越想越觉得靠近了真相，段乐步伐都忍不住加快了。
只是越往里走，她越觉得冷，就像是躲在了冰箱里的刺骨的寒。
走了一段路，前面终于出现了房门。一排排、一列列的，整整齐齐的铁门出现在眼前，而道路似乎远没有尽头，被数不清的房间包围。
吱吱——
有什么东西从房间里窜了出来，一溜烟跑到段乐脚下，是一只巴掌大的老鼠。
与此同时，各个房门内倏啦啦的响个不停，像是蝴蝶扑动翅膀一样，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瞬间，段乐内心一片惊悚，不会是...
正如所料的那样，一只只化蝶的血蚕笨拙地闪动着血红的艳丽翅膀，丑陋的口器尖锐嚣张，从地面扑腾着飞速贴近，铺天盖地贪婪地挤着过来，数量多得就连灯光都遮蔽了。
不好！
她这是捅了血蝶的老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