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是寻常一问,段誉便也寻常一答:“怎不问问你爹爹?”
闻言王语嫣微微一顿,再一瞧又仿佛是错觉,“我爹爹早故世了,我还没生下来他就已经故世,我从来未见过他。”
莫说见,就是画像她都不曾见过一幅,能见着的不过是个刻着名字的牌位。甚至,姑妈去后,娘连爹的祭日也不再上心理会了。
如此想着,她的眼眶又有些发红。
不过,到底是没等她多伤怀多久,段誉又想法子逗她开心,“啊,莫不是你表哥太忙了,所以由你代他看。”
“算是吧。”表哥的确很忙,可她也是真心想帮上表哥的。
王语嫣如今关心的不是这些,略略提过后便又问道:“你还未告诉我,少林寺到底为何要冤枉我表哥杀了他们少林派的人?”
她问了,段誉却是久久未答,因他见美人红眸,虽未落泪,但剪水秋瞳似带雨露,如山茶饮露,已将他看得醉了去!
王语嫣见他未答,还傻呆呆的发愣,便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推,“你怎么了?”
她只是轻轻一推,不料这段誉忽的跳起身来,倒把她给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离他远一些了才问:“怎么了?”
段誉已是满脸通红,“你手指在我手背上一推,我好象给你点了穴道。”
以往语嫣姑娘的表哥从不说笑,旁人也不会与她说笑,是以她只颦眉解释道:“这手背上可没有穴道的,掌缘倒是有几处,手腕也有几处。”
她边说便伸了自己的手来比划,可段誉却见着这雪白娇嫩的柔荑一顿口干舌燥,“姑……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闻言王语嫣收回了手,更觉这人奇怪,却也无所谓的罚了,“我叫王语嫣。”总归她不说,阿朱阿碧也会说出来的。
“语笑嫣然,和蔼可亲,这名字妙极!”
这是夸赞,王语嫣略一摇头笑道:“名字总是要取得好听些的,史上那些大奸大恶之辈,名字不也是挺美的么?就如同你一般,名字叫段誉,可你的名誉很好么?只怕有些沽名……”
段誉赶忙接口道:“钓誉!”
他不反驳反倒是附和,倒把她逗得笑了出声,秀美之色更增娇丽。
只是,片刻欢颜后语嫣眸光里又浮现了些许忧思,她轻声呢喃道:“他老是一本正经的,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无聊的事,只觉得他的燕国更重要……”
闻言段誉一愣,当即脱口而出:“慕容公子是五胡乱华时鲜卑人慕容氏的后代?”
“是,”王语嫣点点头,“他是燕国慕容氏的旧王孙。”
许是往日里从未有人这么耐心的听着她说这些,王语嫣便坐回了石凳上缓缓道来:
“燕国距今已有几百年,可他依旧念念不忘的记着祖宗旧事。
他想做的是胡人而非宋人,甚至连汉字也不想识,汉书也不想读……
可是,有一次我问他可有甚么鲜卑字的书能拿来瞧瞧,却把他问得生了气,之后许久都不曾理我。
因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鲜卑字的书。”
可笑的是,这个没有文字的鲜卑遗命,却将他压了这么多年都不得安生……
思及此她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有些恍惚起来,似是看云又非看云,音调也是有些飘忽不定:
“他比我大了十岁,一直只当我是他的小妹妹,以为我除了读书、除了记下那些武功招式之外什么也不懂。
可他一直不知道,我读书是为他读的,记武功也是为他记的……若不是为了他,我宁可只学些琴棋书画的物什。”
少女心事过于直白的剖析至此,只可惜听这话的人不是少女的心上人,反倒是一个新出炉不久的爱慕者。
只听得段誉颤声问,“他当真一点也不知道你对他这么好?”
“他当然知道,也待我很好。”她的神情更为落寞,“可是,他只当我是妹妹,从不跟我说别的,也从不问我可甚么心事……”
又或者,他已经知晓了她的心事,只一直装作不知道来避过这事儿……
毕竟,她的心思,莫说娘亲与山庄里的婢仆,就是阿朱、阿碧和表哥的几个家臣也都是知晓的,只是他们都不曾说出口而已。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抿了唇,手里的帕子不自觉揉得皱巴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