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在一周岁的时候,
满枝长得圆头圆脑,白白胖胖象个小肉丸子,不出意外的,整个府里没有任何人给她张罗举办周岁宴,
只有少奶奶让人把她给抱了过去,
送回来时在她脖子上套了个赤金镶碧玉项圈,虽然颜色暗淡,款式古朴很是陈旧老气,
但奶娘心里还是喜滋滋的,
感叹着到底还是亲娘啊,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怎么样表面上嫌弃,但心里其实还是心疼的紧的,
只是,孩子自回来之后,就一直的打蔫儿,不再吃奶了,还没日没夜的,不间断的持续大哭,怎么哄都不见丝毫的效果,
奶娘不免心生疑窦,
莫非少奶奶给孩子喂了什么伤肠胃的东西吗?她也不敢去问呐,也不敢说出来呀,因为无论跟谁去禀告,谁都不会当回事的,
愁的奶娘日日夜夜抱着孩子,
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踱步转悠着,温柔的哼着家乡的小调儿哄着孩子,想让她能睡一会儿,别再一直的啼哭不休了,听着喉咙嘶哑的都不成个样子了,
就在把奶娘折腾的几日不能安睡,体力不支快撑不住了的时候,奶娘发现了端倪,
这孩子的脖子僵硬着,
不能灵活转动,不管她怎么努力也无法让孩子扭转过去,只要用手稍微碰触一下,孩子就嚎哭的非常凄残可怜,
心觉不妙的奶娘,
抱着孩子走出房间,找个大太阳照射的最猛烈的地方坐下,对着光线一寸一寸的查看着孩子的脖子,一点点大的光点闪亮了一下,
她揉了揉眼睛,
又盯着那光点仔细观察,确实不是她眼花了,用手指试探着按了按,
——嗷的一声,
孩子哭的直打挺儿,小脚乱蹬,小衣裳都湿透了,她明显的感觉到,按到了尖锐的硬物,
召唤着小丫鬟拿过来修眉毛的花镊,帮助她按住挣扎的孩子,满头大汗的,一点一点的拔了出来,竟然是一根长长的绣花针!
顿时奶娘心里一阵的恶寒儿,
饿虎不食子,毒蛇不弑亲,竟然连畜生都不如了吗?还官宦人家高门大户呢,却藏着这么龌蹉阴私之事,
从此以后,
但凡少奶奶靠近孩子,奶娘总是在四周侍候着不肯离去,日子长了,少奶奶连带着对她也都讨厌的很了,
满枝跌跌撞撞的长到了七岁,
深秋时节,粗使婆子们把后院扫在一起的枯枝落叶,堆成了一座小山,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就一同去厨房吃午饭去了,
几个小公子跑到园子里面,
拿着个火折子点火来玩儿,只点着了一个小角落的落叶,没想到秋风吹过,呼啦啦的把旁边的那堆枯枝连带着都燃烧了起来,
他们吓一跳,正要逃走,
偏偏看着一个小脑袋探头探脑的,在月亮门的那边,好奇的伸头看向这里的火光,
“——嘿,你们想不想看烤乳猪啊?”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好主意啊!”
这几人七手八脚的把小满枝擒获了,就往火堆里面扔去,呼的一下,她的衣裳就被烧着了,灼热滚烫的热浪包裹着她,烫的她猛的跳了出来,一脚又被人给踢了回去,
——啊 啊啊啊,啊,
她尖厉的惨叫着,
耳边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哈的爆笑声,和鼓掌叫好声,
头发燃烧的焦糊味,
四周飘着的烟灰,呛进了她的气管里,咳的喘不过来气的她,依靠着求生的本能,疯狂奔跑着,一头扎进了后院的小水池里,
扑通一声,就再没了动静,
时间久的,令几个小公子都以为她已经是淹死了呢,拿着树枝用力的捅咕了一下她的身子,哗啦啦的,她身子猛地探出了水面,露出了一个没有头发光溜溜的怪异脑袋,
嚇得几人吓了一跳,
惊恐万分的连连后退,心脏呯呯呯的都要蹦了出来,脚底拌蒜的疯狂逃窜而去,
当天夜里,
那几个人都辗转反侧的噩梦不止,后半夜发起了高烧,府中的大夫一晚上都不得闲,几个姨娘院子里挨个的被请过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气势汹汹的爹爹拿着根鸡毛掸子,过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对着满枝就是一顿猛抽,
“——我打死你这个狗东西,
留你条狗命在就是天大的恩德了,你还敢搞事搞非的恐吓你哥哥们?
早知这样,当时就该直接掐死你好了!”
恶狠狠的用力一抽,
她脸上即刻就鼓起了一道红肿的凛子,连着抽了几次,竟然鸡毛掸子都折断了,紧跟着过来的姨娘,惺惺作态的劝解着,却又递给了他一个棍子,
满枝的小眼睛,
死死的盯着这个男人,疼的要命也不张口求饶,心中暗暗的咬牙切齿的发着誓,如果你现在打不死我,我以后定然让你们都生不如死!
要不是奶娘拼命的用身子挡着,满枝就要被活活的给抽死了,
可奶娘的腰,
也被棍子给抽坏了,只能平躺着,一旦坐下或者站着就会钻心的疼痛,
即便是这样,
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压着她的性子,在屋子里头陪着自己做些针线活,生怕再生什么意外是非,或是那些小公子们来报复找麻烦,
时间长了,日子有功,
她对奶娘非常的依赖和孺慕情深了,
屡次的谋害,公然的处罚,满枝她不但没有死,反倒还命大坚强的活了下来,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开始了反击和报复!
先是一个姨娘,
晚上从前院的书房里送汤回来的路上,偶然看到一个白花花的影子一闪而过,纤细苗条,
——呸,又是哪个贱皮子小蹄子,
故意站在路口卖弄风骚呢,不就是打算一会要勾搭从书房出来的夫君吗,
这个姨娘本身就是个丫鬟出身,
成功上位之后,严防死守的就是身边的丫鬟,决不允许她们重复走自己的成功之路了,
心里一团怒火的姨娘,
提起裙子快步就追上去,果然那个白影子急匆匆的跑掉了,
——哼,心虚了吧,小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