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淑公主,别耽误了吉时,请吧!”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门口响起,大夫人李氏连忙催促着婆子们:“快,快给大小姐换上嫁衣!”
屋内的美人哭花了脸,一双杏眼微红,颗颗泪珠晶莹剔透地滚落下来,精致小巧的脸上满是泪痕,周围侍奉的婆子看着都觉心疼。
林青栀跪在李氏面前,哭道:“娘我不要去和亲!”
她拽着李氏的裙摆,跪在地上不肯起身,原先软糯的嗓音已经沙哑,带着几分凄惨:“娘,我不去,我求您了,我去城外的庙中吃斋念佛,我回乡下庄子上为弟弟祈福,我再也不敢和妹妹争了,求您了别让我去!”
说着便朝着李氏砰砰嗑起头来,饶是皇后娘娘指派过来的荀嬷嬷,看到林青栀头上磕出的印记也不觉心寒。
前几年岭南战事吃紧,才打了胜仗,最富庶的江南一带长江水患又起,而漠北的匈奴乘虚而入,大陈尚在修养生息,满朝文官主和,圣上也不愿再见民生疾苦,人人都夸越阳侯府大义,以自家嫡女青织替静荣长公主去匈奴和亲。
圣上龙颜大悦,即刻封越阳侯的嫡长女林青栀为静淑公主,嫡次女林青颜为嘉阳县主。越阳侯次子还未及弱冠,世子之位一直未定,圣上也一并封了去。
子女皆受封赏,越阳侯一时风头无两。
只是现在看来,这林青织并不是自愿替公主前往和亲的。
李氏见她额上红肿,连忙冲着府中下人喝道:“愣着干什么!公主若是有什么好歹,你们都得掉脑袋!”
丫鬟婆子连忙上前拉住林青织,劝道:“公主这又是何苦!”
“我不是公主!我不嫁!娘!求您了,您向来最疼我,连秦怀琼的婚事都能替我退了,嫁去漠北我会死的,求您再疼疼织儿吧!”
这边林青织还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氏痴缠,门口的太监尖着嗓子像来勾魂的无常,又催道:“越阳侯夫人,今日公主出嫁,若误了吉时,恐怕圣上和皇后娘娘就得重新斟酌侯爷的忠心了,到时候您府上受封的二小姐和小世子怕是受不住天子之怒啊!”
原先李氏还想哄一哄林青织,这么多年都哄过来了,也不差这一回。还能在荀嬷嬷面前演上一回母女相离的惨状,到时候皇后娘娘也能多体恤她,抬举抬举颜儿。
可听到接亲的公公这么说,她不由得心中打了一个寒颤,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青织不愿替嫁,再任由她闹下去,就是卖女求荣了!
“各位掌事还请留些时间给我们母女二人说说体己话,青织这孩子我惯坏了,如今要远离娘家心中是有不舍,但替大陈和亲是她的荣幸,我一定好好劝劝,定不会误了吉时!”
李氏赔着笑脸,一席话说得端庄得体,只字不提替嫁之事,荀嬷嬷和外面的公公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李氏连忙对着身边的大丫鬟绿珠道:“快请掌事们去前厅喝些茶水,织儿不懂事,劳累诸位掌事!”
待屋中的人都退尽,林青织泪眼婆娑地看向李氏,还以为她愿意给自己一条活路,毕竟除了小时候被送到庄子上之外,回侯府以后李氏待她也是极好的。
“啪!”
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林青织的脸上,瞬间起了五个指印,她被打得一阵头晕眼花,缓过神来才不可思议地看向李氏。
那向来说话轻声细语,为人处世端庄大气的贵夫人,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缓缓蹲在她面前:“林青织,你想死别拉着侯府与你一起!”
林青织捂着脸喃喃道:“娘,你怎么了?”
“谁是你娘!”李氏垂着眸子,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厌恶,她收敛了平日里温和的笑意,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脸来:“我只有颜儿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不过是姜念兰生出来的小贱种!”
“当初姜念兰那个贱人,明明知道我与侯爷已经成亲了,还大着个肚子过来求侯爷收留!”
“我忍着这一口气,找送饭的婆子日日在她的饭菜中下些息肌散,终于等到她生产那日,气血亏空,力竭身亡!”
林青织一时消化不过来,睁大了那一双好看的杏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娘,你、你在说什么?”
李氏想起新婚时,侯爷让她独守空房去庄子上看姜念兰的日子,又看着此刻天都要塌了情敌之女,心中痛快极了。
“那日之后,侯爷大病一场,是我小意逢迎,对外宣称你是我所出,自小体弱养在庄子上,侯爷这才对我另眼相待!”
“可是你凭什么一出生就抢了我颜儿的嫡长女身份?”李氏冷冷地看着她。“你不过是你那不知廉耻的娘,不知道从哪借来的杂种!”
林青织眼中的泪水不断滚落,她疯狂地摇着头,哭得喘不上气,伸手去拉李氏的袖子:“不是的,娘,呜呜呜,我是娘的女儿!”
“滚开!”李氏一甩袖子将她摔在地上,自己站起身来双手叠放在腹前,又恢复了端庄的模样:“织儿,你抢了颜儿嫡长女的身份,又是孤煞的命格克得你弟弟体弱多病,但你却一直运气很好,得了秦怀琼的青眼。
原本这和亲的好事还落不到你身上,我颜儿是大陈京中最优秀的姑娘,皇后娘娘原是属意于她的,可匈奴山高水长,嫁过去生死由命,娘可是好不容易哄得你与秦怀琼退了亲,才将你与颜儿的姻缘互换呐!”
“如今你好好听话,也算是你在侯府这么多年,报答我与侯爷的养育之恩了!”
“你一个来路不明的杂种,如今能以公主之身嫁去匈奴和亲,将来陈史上都会有你一笔,你又在闹什么?”
林青织眼中的泪渐渐干了,她瘫坐在地,看着与往常完全不同的母亲,心中对侯府中的眷念像是过了火一般,烧成了一摊灰烬。
原来她叫了那么多年的爹,不是她的亲爹,疼爱了她那么多年的娘,也不是她真正的母亲。
她傻傻地把侯府当家,最后被算计得以一己之身,换全家重获盛宠。
原来她不过是李氏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颗棋!
“来人,替公主换上嫁衣!别误了时辰!”
李氏痛快的声音响起来,侯府的丫鬟婆子蜂拥而入,将她如提线木偶一般东拉西扯,上妆换衣。
“吉时到!静淑公主出阁!”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林青织丢了魂一般,被人牵着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