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中此刻十分热闹。
殿中文武大臣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休,惹得龙椅之上的老皇帝心生恼怒,抬手重重拍了下案桌。
众大臣看到老皇帝恼怒的神情,这才纷纷息声。
“朕今日叫他来是商议援北之事,而不是为了些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老皇帝面露不悦,朝百官厉声斥责道。
“陛下说的有理,老臣认为萧元策并无藐视陛下,藐视皇家血脉之意,顶多算是失言罢了,萧世子何必夸大其词”,众大臣默然,只有一位身穿铠甲的老将军站出来说道,这位老将军便是当朝镇军将军魏嗣业,魏老将军乃军中之人性情耿直忠厚,最好打抱不平,见不得萧元策被一众太子党欺辱,这才开口反驳。
萧元策略感欣慰,虽然京城之中有许多父王旧识,但父王早逝,烈阳王府也逐渐没落,即便这些年兄长尽心维持,但终究不似当年。
最为关键的是,烈阳王府遭到了陛下的猜忌,陛下虽表面不说,但是实则早就忌惮烈阳王军的实力,此前烈阳王萧元战几番向陛下进言立萧元策为烈阳王世子,陛下都未应允。
太子萧承毅更是处处为难烈阳王府,萧承毅自十五岁当上太子之后便几次暗害萧元策兄弟二人,当年萧元策便是因为吃了一颗太子送的番果才致使眼睛看不见。
萧元策十岁随父王入宫,独自在东宫玩耍时,太子派人送了两枚番邦进贡的番果给萧元策,萧元策贪嘴吃了一枚,自那以后眼睛便看不见任何东西。
虽然父王旧识虽多,但无人敢亲近烈阳王府。
“魏爱卿所说有理,此事就此做罢,谁也不许再提”,龙椅之上老皇帝神情严肃。
“遵旨”,底下大臣异口同声。
“可是……”,人群中的萧承让意欲再辩,但是被人群前列的平阳王萧励狠狠瞪了一眼,这才止住了口。
“策儿起来吧”,老皇帝看着萧元策说道!
“多谢陛下”,萧元策磕头谢恩随后缓缓站起。
“你虽无职无爵,但身为皇家子弟,也不可再自称草民了”,老皇帝接着说道。
“遵旨”
“昨日太子进言,举荐你为援北主帅,不知策儿有何想法”,老皇帝看了一旁的太子,朝萧元策问道。
萧元策略做思虑,随后朝太子深行一礼,开口道: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启禀陛下,元策也想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出力,但元策自知才疏学浅,身残目盲,又无领兵征战的经验,如若我领兵援北,恐会导致北境一线陷入更大的困境之中,因此元策不敢领命,望陛下另选大将”,萧元策神情严肃,一丝不苟。
“可如今朝中诸将皆上了年岁,你兄长又困在北境,大将军李邺又镇守西境无法脱身,朝中也暂无适合入选”,老皇帝面容憔悴,忧心忡忡。
“ 你父王老烈阳王文武兼备,战功赫赫,你兄长萧元战也是勇武果决,文武双全,战功累累,想必元策定也不逊于父兄,你就莫要推辞,如今你兄长还困在北境灵州城,此事非你莫属”,立于百官之上,皇帝之下的太子终于站了出来,言语中满是夸赞之意,其实只有萧元策知道,太子是想捧杀自己,让自己不好拒绝。
“太子殿下所说有理,臣也认为萧元策乃援北主帅最合适的人选”,文官行列站出一人,那人约莫四五十岁的模样,一身书生气,风度翩翩,举止有度,此人乃是户部尚书谢任安。
此后,又站出数位大臣举荐萧元策。
萧元策心中苦笑,没想到自己这么受人待见。
其实不然,这些人不过是支持太子罢了。
“策儿你看朝中如此多人举荐于你,你就不要再坚持了,再说了你大哥还困在北境呢”,龙椅之上的老皇帝看到如此境况,于是立即开口说道。
大殿之中的萧元策停顿了片刻,略做思考,才开口:既然陛下和太子如此信任于我,那元策愿为朝廷效命!
“既如此,那就下诏吧”,老皇帝给了一旁老太监一个眼神。
“是”,皇帝身旁老太监朝皇帝点了点头,往前站了两步,欲开口。
“且慢,启禀陛下,此乃国之大事,怎可交于一个眼瞎目盲,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望陛下慎重”,萧承让立即开口打断,双膝跪地道。
欲开口的老太监有些不知所措,回头请示了皇帝,皇帝顿时有些动怒,又是重重拍了下案桌,厉声斥责道:胡闹,朕已经同意的事怎可随意更改,方才如何不说?
“陛下恕罪,臣实为国家考量”,萧承让匍匐在地,辩解道。
“臣弟也认为不可,望陛下三思”,萧承让之父平阳王萧励也跪了下来,庄重严肃说道。
“你们父子怎么……?” 老皇帝气得胸闷气短,一阵咳嗽,十分愤怒地说道。
“太子,你替朕管管他”,无奈老皇帝只得指着太子说了句。
“是,父皇”,皇帝恭敬行了个礼,回道。
“王叔这是为何?”太子询问道。
底下平阳王依旧是义正严辞地说道:殿下,朝廷急需大将领兵这老臣知道,但是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可随意用人,萧家二郎恐怕没有这个能力”。
“除非……”
“除非什么?”,太子立刻问道。
“除非萧元策立军令状,不然老臣死谏”,萧元策语气坚决。
“平阳王所说有理,事关江山社稷,立军令状更加稳妥,请陛下让萧元策立军令状”,人群中还是户部尚书站出来附和道。
“那,不知元策可敢立军令状?”,太子似笑非笑,朝萧元策问道。
原来如此,太子大费周章举荐自己做援北主帅是为了逼自己签军令状,萧元策方才还在疑惑太子和百官为何如此支持自己,原来目的不纯。
萧元策不怒反笑,心中暗想:既然太子想让自己身败名裂,那便如他所愿,军令状可以签,但是他绝不会输,只要自己击退了北燕,那太子一切筹划将不攻自破。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太子殿下好一招借刀杀人,驱狼入虎穴。
但也许是萧元策以自身为饵,引天下人入局呢!这谁又说得准。
“启禀陛下,臣愿立军令状”。
“好,来人赐笔墨纸砚”,老皇帝朝一旁太监吩咐道。
“是,陛下”
正在此时,从大殿门外快步走上一名小太监。
“禀陛下,镇远将军及其子在殿外求见”,小太监跪在地上,深低着脑袋,开口禀告。
“败军之将还敢求见陛下”,兵部侍郎萧承让撇了撇衣袖,一脸鄙夷不屑。
“叫他们进来吧”,老皇帝叹了口气,对底下小太监吩咐道。
“是,陛下”,小太监缓步退后三步,退出了大殿。
片刻后,门外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将军,两人一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至殿中立刻跪倒在地。
“臣谢靖”
“臣谢瑛”
“参见陛下”
二人朝皇帝深深叩了个头。
“臣谢靖在西境吃了败仗,请陛下责罚”,谢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身体微微颤抖地跪趴在地上。
“你也算身经百战的名将,怎会如此疏忽大意,吃了败仗倒罢了,竟还丢了十余座城池,真是让朕失望”,老皇帝又气又恼。
“臣愧对陛下信任,请陛下责罚,臣死无怨言”,谢靖回京之前已做了必死的决心,自是此刻觉得愧对陛下的信任。
武朝以武立国,当今陛下更是和烈阳王身经百战,二十五年前与烈阳王萧选一同平定三王之乱,击败众多藩王,这才夺得天下,因此心中心气极高,不容战败,更容不下因将领无能致城池丢失的事情发生。因此在本朝打了败仗的将领都没有好下场。
台上的老皇帝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宣旨,镇远将军谢靖指挥不当,疏忽大意,致西境一线溃败,今贬为骁平校尉,责守西北边境,永世不得回京,其子谢瑛贬为士卒,永世不得擢升。
谢靖虽然知道自己回京没有好下场,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久久跪在地上不起。
“禀陛下,臣萧元策有话要说”,殿中死一般安静,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传出,说话的正是萧元策。
闻声,立刻拉回了谢靖沉重的心情,反复想着刚才的话,
“萧元策?难道真是萧元策?”
谢靖难以置信,又在心中确认了一番,直到自己确定没有听错的时候,这才发现说话的人真是自己的贤侄,此刻他心中的开心盖过了适才的神伤。
“策儿有何话,尽可放心说”,老皇帝语气中充满关怀。
片刻后,萧元策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如今北境危急,正是用人的时候,臣带兵援北也正好缺一名经验丰富的大将,元策想请陛下让镇远将军父子戴罪立功,随臣出师援北,望陛下恩准!”
老皇帝考虑了一下,觉得萧元策说的有理,此次出征也正好缺一名有资历有能力的副将,于是便同意了萧元策的请求。
“多谢陛下”,萧元策向皇帝行了个礼,又急忙上前扶起谢靖父子。
“臣谢靖谢陛下隆恩”。
“多谢策儿”,二人又朝萧元策说了声谢。
萧元策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靖叔不必客气。
过了片刻,萧元策已写好了军令状,手指在状纸上轻轻摁了一下。
看到萧元策摁下了手印,朝中多为兴高采烈之辈,其中以太子和萧承让笑得最灿烂,只有谢靖父子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既签了军令状,那就宣旨吧”,老皇帝给了身旁太监一个眼神。
那太监心领神会,走上前两步,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开口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烈阳王府二公子萧元策忠厚正直,素有谋略,可堪重用,今而特封为征北大将军,兼援北大军主帅,统领烈阳王军两万、晋城军五万、信阳边军三万,共计十万大军即日出征援北,钦此”。
“臣萧元策接旨”,萧元策双手握着圣旨领旨谢恩。
“赐虎符”,老太监高喊一声。
萧元策恭敬跪地接过虎符节印。
在接过圣旨与虎符后,那总管太监又拿出一幅圣旨。
“镇远将军接旨”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特封镇远将军谢靖为援北军副帅,从旁协助征北大将军,特封怀远将军谢瑛为振威中郎将,望尔等不负圣恩。
“臣领旨谢恩”,父子二人异口同声。
“退朝”。
一声退朝,众文武百官便陆续出了太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