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永兴街,烈阳王府外
自平阳县归来,萧元策与沈玉门二人便在入城时分了路,沈玉门先回了烟雨楼,萧元策则独自回了烈阳王府。
萧元策牵着马往城东王府方向走去,穿过了最繁华喧嚣的东市,直直往前去便是烈阳王府了,虽然萧元策看不见周围环境,但是沿着记忆深处的方向慢慢往前走,那便不会错。
烈阳王府身处帝都最特殊的地段,王府往西不到三里便是武朝皇城,王府又距长安东城门十分近,往南不远便是喧嚣的东市。
此地住的皆是达官显贵,其中又以皇家子弟居多,多数封地在外的皇室子弟在此地也有府邸。
烈阳王府则不同,烈阳王封地虽然在遥远的烈阳,但当今陛下承继帝业的时就曾说过,烈阳王功勋卓著,劳苦功高,不必去那偏远的烈阳州受苦,因此烈阳王自那以后就不必去烈阳就藩。
除此以外,当今陛下当年还特赐了一座辉煌宏伟的府邸给烈阳王,这便是如今的烈阳王府。
近黄昏,金光耀目,斜日西落。
萧元策缓步行至王府外,王府沿着永兴街,永兴街大道宽阔平坦,地上铺的尽是大块的青石砖,两旁都是高台楼宇,王府则位于西边的这一侧。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传出“嗒……嗒”的声音,声音低沉柔缓。
再看眼前的的烈阳王府,王府外墙沿着街边占了近一里,外墙屹立平整,约莫一丈有余,通体墨黑,皆为石砌。
远远望去,王府高大雄伟、富丽堂皇,高高的房檐下端挂着一块正红朱漆的金丝楠木匾额,匾额上金光灿烂的“烈阳王府”四个字实在耀目。
大门口左右两旁各端座一尊高丈余、面目峥嵘、威风凛凛的汉白玉石狮。
不愧是烈阳王府,自有一番皇家气魄,雕墙峻宇,高台铜壁,让人望而生畏。
萧元策在王府外停顿片刻,像似在思虑什么一般。
随后,萧元策将身旁的马匹挂在门口的拴马柱上,片刻之后,缓步上前抬手敲了敲大门。
不多时,门内便有了动静,
“ 谁啊?今日没人送拜帖啊!”里边的人如此说道。
话语声落罢,大门便从外往里被拉开,从门内走出一位老态龙钟的垂垂老者,老者年逾花甲,行动有些迟缓,不过穿着打扮却是极精致的,一袭深蓝色棉布面料长袍,虽算不上金贵,却也是极奢侈的。
老者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萧元策,须臾之后才想起眼前之人是谁,忙开口说道:“你是二公子?你可是回来了!”。
老者神情十分激动,神情抑制不住的颤抖,认出了萧元策又不是十分确认,所以只得问一句。
萧元策微微点头,言笑道:我是阿策,我回来了,权伯可是老了不少。
闻言,老者止不住的开心,忙牵着萧元策进门,抬手擦了擦泪水,开口道:阿策可是回来了,我啊就一直盼啊盼啊,一天一天的就盼你回来,盼你兄长回来,如今我们阿策可算是回来了。
萧元策也是略感神伤,开口安慰道:“权伯莫伤感,我回来了便不会再走了。
“回来了就好,公子如今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个子都比你兄长还要再高些,就是纤瘦了些,记得当年离家时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童,这日子过得真快啊,就是这眼睛…算了不说了!”权伯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权伯是家里的老人,自老烈阳王萧选年轻时就入了萧家,一直是萧家府上管家,老烈阳王和萧元战兄弟二人常年不在王府,王府一直是权伯在照看。
权伯在前领着萧元策一直进了中门,进中门后是一条长约一里的千步长廊,千步长廊后是前殿,为议事政务的大殿,其后是内殿后寝,内殿后寝乃是就寝歇息之所,除此之外左右两侧还有侧殿、东西院配房、廊亭、湖塘、兵器库、后楼、训练场地等,其布局与皇宫相似,只是小了许多。
穿过千步道,权伯朝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吩咐大家,立即来前殿集合,今日我们二公子回来了,都来拜见主子。
“权伯,不必如此麻烦大家”,萧元策转头看着权伯。
权伯忙摆了摆手,道:“这可不行,哪有主子回来了,自家下人不来拜见的道理。
萧元策轻叹口气,想着这是京城王府,礼节规矩这些可都是非常重要的,自己自幼生活在药王谷,早忘了这些复杂繁琐的礼节。
萧元策没在坚持,任由权伯安排。
回到王府,萧元策心情还是舒畅不少,朝思暮想的家,他整整在心里想了十三年,虽然如今看不清它的轮廓,但是脑海中的画面他深深记得。
进入大殿正厅,权伯扶着萧元策坐在了正厅中央左侧的椅子上,椅子方方正正,通体深黑,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所作,轻轻坐下,萧元策一直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萧元策心中莫名的踏实,也莫名的感伤。
这把椅子是他兄长萧元战的座位,年幼时父王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那是大殿的最中央,是王府的中央,只有他父王能坐,年幼的时候他要坐都会被母亲训斥,而他现在坐的这把椅子那时则是他兄长萧元战的,是王府世子的座位,小的时候他老是和大哥抢这个位置,大哥也会让着他,但是会被府中长史训诫。
而现在,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大哥已经坐到了他父王当年的位置上,他坐的这个位置也只会是他兄长嫡子的位置。
察觉到不对的萧元策赶忙起身,对权伯说道:权伯,我不能坐这里,您是不是弄错了,如今兄长已经有了孩子,我坐这个位置怕是有违礼制!
权伯捋了捋胡须,笑道:没有弄错,没有弄错,我可是府中老人,礼制规矩这些东西我再清楚不过,让二公子坐这个位置自是不会错的。
“为何?,萧元策疑惑不解。
“哈哈哈…是这样,五年前王爷就曾说过,这个位置迟早是二公子的,五年前他就已经请求陛下立二公子为烈阳王世子,不过不知为何陛下没有同意,但是王爷一直都对我们说,二公子是王府的世子,以后也是烈阳的王爷,烈阳王军的五万将士迟早由二公子统领。”
“怎么会?那阿嫂怎会同意?”萧元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
“这是王爷和王妃的共同想法,王妃一直支持王爷的选择,所以二公子坐这个位置没有任何问题,理所当然的事情”,权伯回答道。
听了这个消息,萧元策有些失魂落魄,当年他兄长在信里就提过这个事,但是被自己一口回绝了,但是没想到兄长和阿嫂一直在做这个事。
萧元策知道兄长爱护自己,从小照拂于自己,自父王母亲离世,一直像父王一样关心自己,阿嫂虽从未见过面,但是听兄长在信中的描述,定然也是不差的。
此刻,萧元策对兄嫂的感激之情更加难以言表。
“对了,阿嫂和云旌呢?”萧元策这才想到阿嫂和侄儿,于是立即问道。
一旁站着的权伯摇了摇头,叹气道:王妃和小王爷三月前就被母家接了回去,说是什么祖母病重。
萧元策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不多时,大殿前便站满了人,家丁、奴仆下人、丫鬟、府中官吏等站满了殿前。
权伯扶着萧元策走出正厅,权伯正了正身形,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今日,我们二公子回来了,大家都来拜见二公子。
“拜见二公子”,殿前众人齐声高喊道。
“你们几个去把二公子的卧房收拾干净”,权伯对着几个丫鬟吩咐道。
众人散去,其中几个看着年老些的走上前,挨个向萧元策问好,萧元策一一询问府中职务,对府中人事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随后,萧元策便跟着权伯回了寝院,萧元策的寝院连着内殿,居内殿东侧,寝院算不得大,到也是古香古色,别具一格。
萧元策寝院有个十分文雅的名字,名:云水间,此处乃是年幼时他和兄长的寝房。
寝院旁便是一个小湖,记得幼时母亲经常带着他和兄长在湖边摘莲子,萧元策望着湖泊方向渐渐失了神,脑海中浮现起幼时母亲带着他和兄长在湖边嬉戏玩耍的画面,母亲带着他们摘莲子、荡秋千、放纸鸢,不觉见,眼泪已经打湿眼上的丝带。
自回到家,萧元策心中也不知是开心还是伤感,如今家中只有他一个,父王母亲离世,兄长远在北境,心中感伤自是难免。
敲门声打断了萧元策的思绪,萧元策转过身开口说:请进!
“二公子,权管家命奴婢给您送些吃食”,门外丫鬟轻声说道。
随后五六个丫鬟端着各式各样的菜品走了进来。
“有劳了”,萧元策朝丫鬟们说了句。
“奴婢不敢,我们都是您的奴婢,为您效命是理所当然的,言谢就折煞奴婢了”,闻言几个丫鬟吓了一跳,纷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其中一个领头丫鬟立即说道,声音低沉发颤。
“下去吧”,萧元策没想到说了一句感谢的话她们就有如此大的反应,只好随口说了一句。
众丫鬟退了下去,萧元策闻着淡淡的菜香,却也没有胃口,今日滴水未进却也不觉得饿,只坐在窗边发呆。
“嘎吱”
是树枝折断的声音。
萧元策立刻察觉到了动静,飞快起身躲于窗户旁。
而湖边,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自言自语道:这王府的墙居然这么高,差点让沈某跌了一跤。
闻声,屋内的萧元策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虽然隔了一些距离,门外的声音又极小,但对听力极好的萧元策来说,外面一片树叶落下的声音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门外白衣人缓缓靠近寝房,轻轻一跃便从窗口跳了进来。
“阿策……阿策”,白衣人进来后便喊了两句。
“别动”,萧元策用箭头指着白衣人喉咙威胁道。
白衣人闻言却也不慌,用手指轻轻拨开箭头。
“别闹了,你早知道是我对不对?”白衣人笑问。
萧元策慢慢放下抬着的手,将箭头放于案桌上,开口:进门就知道,你轻功不错,是从旁边的房顶跳过来的吧!又踩断了墙边的枯树枝。
“高啊,知道怎么清楚,听出来的?连我踩断枯树枝都知道”,白衣人不可置信。
“知道是我还拿箭头对着我”,白衣人接着埋怨道。
“只是想看看沈大侠的反应速度”,萧元策停顿了片刻,语气平淡。
“怎么?我的武功还用怀疑”,沈玉门娇嗔反问道。
萧元策冷哼一声,道:“沈大侠的武功当然不用怀疑,也不知当年是谁被仇家打成重伤逃到了我药王谷”
“阿策,能不能不说那事了,当年我才多大,是吧”,沈玉门负气道。
“行了不说这些了,今日我带了两坛好酒,醉仙楼的桃花酿,我二人多年不见,今日定要不醉不归”,沈玉门一改生气模样,笑言道。
沈玉门将两坛子酒放于桌上,分别倒了两碗。
“今日好酒好菜,好友重逢,如此良辰美景,正适合畅饮一番,今日你我二人不醉不归”,沈玉门神情激动。
二人自五年前药王谷一别,也是许久未见,当年沈玉门被人追杀身受重伤,逃到药王谷时已是奄奄一息,命悬一线,幸亏萧元策出手相救,沈玉门在药王谷整整躺了半月才醒了过来,自那以后,沈玉门与萧元策同吃同住,白日一起习武练功,夜晚一起聊天说江湖故事,直到一年后沈玉门才离开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