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悦下了电梯出来才意识到首都下雪了,怪不得阴了一整日,空气潮湿得厉害,原来是要下雪的。今年冬天落的第一场雪很给面子,雪花好大,纷纷扬扬洒下来,马路边有人在举起手机冲着天空拍照,戚悦抬起头看了看,有冰晶落在睫毛上,被她用手揩掉。
“崔景辞,初雪那天你不能加班,你看到下雪要第一时间飞奔回家”
“干什么”
“亲我呀,下雪了得立马回来和我接吻”
“……”
“不过中途也可以买个炸鸡什么的…我还有五斤涨幅余地,安逸”
戚悦望着衣服上晶莹剔透的六角雪花,那么小一个,结构却精致得不得了,她很想给崔景辞看看,脑袋里就浮现出一段没头没尾的对话场面。
那一刻戚悦已经想要仰头对上天破口大骂,这个时候你要我又想起来一点是故意的吧,我之前求你把记忆还给我你不给,我现在分了你给我返场?你tm玩我呢吧,非要我死去活来你才看戏看的开心是不是啊?
但最终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走到金色旋转门旁的隐蔽处站着,看路灯下格外清晰的雪,一直下,一直下,地面覆了层白,于是天空变成了温柔的紫色,崔景辞始终没出来。
可能要等到餐厅歇业,早知道约晚一点了,戚悦蹲着想,她的耳朵和脚底都要结冰了一样,快没知觉了,再等就要化身冰雕的。
小崔总出来的时候距离戚悦离开已经过去两个钟头,他只是坐在那里两个钟头,庆幸的是,崔景辞出来时雪依旧没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大雪飘飞,他站在街边同之前的戚悦一样,抬头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
戚悦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看着他,看他头顶和肩膀都落了雪,才心满意足。
“至少我们淋过同一场雪啊崔景辞”,戚悦轻轻地说,然后小声“mua”了一下,她想亲他的,好想好想。
做戏就要兢兢业业做到底,戚悦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怎么也得要对方踏上飞机她才比较安心,为此她甚至打算摆出一副冷心冷肺模样同人在公司挥挥手礼貌道别,结果她身体不大同意这项方案,在零下十度的大首都雪夜里冻了俩小时,四肢僵硬地回家当晚就发起烧来。
戚悦又不是真的要争那个位置,也无所谓多请几天假,只想崔景辞别怀疑她就好,她心里负担压了许久,又加上失恋难过得厉害,一场雪落上去却激出了无边的火,流感病毒来势汹汹,又是发炎又是高烧,清醒时赶紧囫囵将一把药吞掉,栽回床上倒头就睡,睡不下去也要睡。
因为一睁眼就想哭的,其实半梦半醒也在哭,无意识地掉眼泪,生理上其实更痛一点,高烧时肌肉酸痛骨头也痛,戚悦在床上躺着只感觉自己好像平底锅里一片煎蛋,外焦里焦的那种。她烧得头昏脑胀,恨不能直接去做开颅手术,不为别的,散散热也行。
小皇后一直以为书里或者影视剧中分手期半死不活的状态过于夸张,没想到是真的,她一口东西都懒得吃,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扁桃体太疼不方便吞咽,被迫三天掉了六七斤,一边称体重一边苦笑,自己二十七岁的人了居然能被一场荒唐又短暂的恋情折磨得小命都少半条。
遮光帘拉着,脱离社交软件,戚悦昼夜不分地这么过了三天,炎症消不掉烧就退不下去,小皇后觉着这样不行,自己还没瞎就先得傻了,想着再睡醒一定要叫车去医院吊水,但事实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估计坐个电梯都能晕里头。
她是被砸门声吵醒的,非常响,甚至是扰民的程度,吓了戚悦一跳,心里却漏跳一拍,升起些不切实际的期待来。
她知道自己在期待谁,短短十几米戚悦一颗心直接乘过山车登到顶,一团浆糊的脑袋里只有对方名字,该怎么做,开不开门,说什么,他真的来找我了吗,他还生我气吗,戚悦还想思考的,却发现一个念头把所有的都压下去了。
好想崔景辞啊,看到他的话我要抱他,要他抱我。
不行了,实在受不了,她病成这样可以脆弱的吧,就当烧糊涂行不行,戚悦想着甚至快急哭了,她觉得人已经在外面等她的,结果一看猫眼顿时过山车改激流勇进down进水里,有气无力开了门就转身朝卧室走。
是盛江,看见戚悦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要吓死掉,这已经不是枯萎玫瑰的程度,眼看就得零落成泥碾作尘,背影清瘦了一圈,宽大睡衣里面空空荡荡,愈发显得单薄,看着摇摇欲坠,他赶紧上去扶人,又被人体温shock到。
“来干什么?”
盛江还没问倒是戚悦先开的口,一出声干涩的嗓子哑得厉害,盛江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微信没回,小崔总托我转交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看戚悦脸色,看人神情没什么波澜才继续开口,“我都不知道你俩还同居过啊,都到这份上了?”
“东西呢?”,小皇后身体四十度,嘴巴零下四十度。
“就是一些快递,我放后备箱了,本来想叫你一块下去拿的,但看你这样还是我分两趟给你运上来吧”
“那麻烦你了,再送我去趟医院,我得输液”
盛江看人面无表情进了卫生间,大约是去简单洗漱一下,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等他将大大小小的快递都拿上来堆在门口后,戚悦已经套好了厚实的长款羽绒服。
她整个人都被包在里面,只露出一小截小腿,洗漱过依旧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漂亮脸蛋烧得红扑扑,嘴唇却起了很多干皮,架了副眼镜挡住病态,默不作声地起身率先离开,盛江赶紧跟在后面,发现戚悦自始至终都没有分个眼神给那些包裹的意思。
一路无话,折腾了半个钟头才办到病房,戚悦的虚弱是盛江没想到的,他看人安安稳稳靠在床头才松了口气,想出门打个电话,刚迈步就被叫住了,盛江回过头,想缓和一点压抑的气氛,于是带着点笑意问人,“怎么着戚总,您有何吩咐?”
戚悦愣了下,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很不适应,下意识皱起眉,怎么会这么快,不应该啊,完全不合理,也没人认真通知她一下的吗,这么随意就让一旷工三天的人走马上任这公司是不是要完蛋了。
“别告诉崔景辞我发烧”
戚悦讲话仍旧是冷冰冰的样子,盛江知道今天实在不适合八卦,看朋友憔悴成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他本以为戚悦会是个能将自己感情控制在合理阈值范围内的人,即使他没见到过,但直觉告诉他戚悦是会在一段恋情中能保护好自己的人。
怎么伤情成这样,跟初恋分手似的。
“不会的,我想告也告不了啊,这个时间人估计正搁飞机上呢”
话音刚落,盛江终于收到了一整个晚上以来戚悦第一次正眼看他,对方似乎完全没反应过来,瞪圆眼睛懵然地盯住他,好像不能理解那句中国话一样。
“…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