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涧外的小妖们凑了一桌搓麻雀牌。
流萤搬个小板凳在一旁喋喋不休地问裴忱之什么时候能回来。
野猪妖撂了撂蹄子,丢出个红中:“昨儿!前儿!大前儿!大大大前儿!你哪日不问这个问题!”
他媳妇儿摸了把牌,紧接着说道:“哎呀妹子,听我一句劝,男人么,越是追的紧,越是得不到!”
流萤捧着脸蛋,遥望天边,愤愤道:“你昨日还不是这么说的!你分明说女追男隔层纱!”
“……是么?啊胡了!给钱给钱!”
流萤抿唇暗骂了几句,继续望着远处云净天空。
身旁是一株缀满花朵的紫藤树,时不时翩跹旋落几片花瓣。她捡了几朵起来,放在手中把玩,甚是怀念从前万枢门的日子。
那里没有孤寂,有师兄师姐作陪,即便裴忱之鲜少登门,她也是极为欢乐的。
而今爹爹日日修习,偌大的魔涧内只剩她一人,除了同涧外的小妖寻点乐子,实在无趣的很。
天边传来一声响亮的啼鸣,她丢掉花瓣立起来,欣喜万分地见朱雀稳稳落在地上,随后背上走下来两个人。
姜溪萝飞的头晕眼花,险些当场吐出来。
她抱着自己的小匣子,晃晃悠悠地走到流萤面前,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啊!”
流萤“哼”了一声,“再也不见的好。”
姜溪萝稳了稳气息,倾身在她耳畔低语:“这委实不能怪我,我自认为隐藏的天衣无缝,谁能料到他会认出我啊。我还挺不舍得青云镇呢!”
朱雀化成小雀鸟的模样,立在她的肩头。裴忱之则对她二人视若无睹,负手进了魔涧。
流萤眼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撇嘴道:“都说了我的易容无人能敌,若非裴师兄同我要了你的画像,他怎么可能认出你!”
姜溪萝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什么?”
有没有搞错啊?!
“你你你,你竟然不替我遮掩!我好容易快乐了半年!”
朱雀插嘴嘲笑道:“原来主子见你第一面便知道你是谁了啊?”
姜溪萝抓住它的小身板,龇牙咧嘴道:“他还骗我说是直觉,太过分了!”
流萤一把夺过她的匣子,“你以为我想让裴师兄见到你嘛!若不是爹爹出面劝我画出你的画像,我才不要做这个事!”
她掀开盖子,瞧见一堆碎银子后“啪”地一声又盖上了,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来。
“还以为带了什么好东西,贪财鬼。”
姜溪萝接回匣子,不以为意地说:“出门在外处处需要银钱,你不懂。”
流萤“切”了一声,回首发现方才打麻雀牌的小妖们不见踪迹,在裴忱之归来的那一瞬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空落落的只剩张桌子。
眼下裴忱之入了魔涧,他们探头探脑地又走了出来,长嘘一口气后重新落座玩牌。
姜溪萝四下打量了周遭,光景还不错。
她本以为魔涧是阴暗一隅,致使各大门派摸不到它的踪迹,却不曾想是坐落在平地上的一方光明之地。
阳光照得进来,微风亦吹得进来。
她走到小妖们旁侧,眼睛倏地一亮,“麻将!”
竟然能在这里看到麻将哎!
她丝毫不犹豫地说:“以后三缺一记得找我找我!”
蛇妖扭着曼妙的腰肢摸了把牌,媚眼斜她一眼,“没钱不带。”
“……”
姜溪萝挺直腰板晃了晃匣子,发出一阵“哐当”闷响,故作姿态道:“谁说我没钱——”
话音未落,流萤不由分说拽她入了魔涧。
“裴师兄的地盘上,不许嫖赌!”
姜溪萝不信,边走边回头:“他们为什么能赌?”
流萤没好气道:“那是魔涧外!”
“哦。”姜溪萝懂了:“以后我也在魔涧外玩不就得了。”
“……”
流萤决定去告状。
然而将将走了几步,忽然觉察出不对劲,一偏头,见身边没了人影。再抬首望去,姜溪萝早已立到了人面毒花群前。
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
朱雀在旁甚是骄傲:“如何?我主子亲自挑的脸蛋可都是相貌极为出众的。”
姜溪萝皱眉睃巡一番,想起诛杀噬毒蛛时遇见过的人面毒花。彼时的花已枯萎,同眼下新鲜的模样大相径庭。
那时她以为这是修仙界的特产,没想到是裴忱之闲来无事用人头研制出来的品种。
呕……
真是变态。
不过不得不说,这些人面栩栩如生,双眸微睁,似乎尚存生机。四周也并无血腥气,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花香。
她寻思少看两眼,以防晚上噩梦连连。
流萤不情愿地过来拉扯她,“有什么好看的?”
姜溪萝点着头应和:“除了面皮子好看点,的确没什么好看的。”
流萤跺了跺脚,“面皮子也不好看!”
姜溪萝忽然反应过来,流萤从小是受仙门教诲,自然对此种恶劣的行为深恶痛绝,多看一眼只会觉得憎恶。
她笑眯眯改口道:“确实哪里都不好看。”
二人一鸟循着石子路走到溟幽里殿前,流萤轻车熟路地提足走进去,姜溪萝好奇地跟着。
殿里空旷无人,不知裴忱之去了哪里。
流萤环顾一圈没瞧见人影,又退出了殿,绕过建筑向后方古木林走去。
姜溪萝跟在一侧,好奇问朱雀道:“为什么外面的人找不到魔涧的踪迹?”
朱雀不屑一顾:“自然是主子设了一层障眼法。”
姜溪萝悟了,“姜仕能找到这里,难道是因为他身负魔气?我还不知道他一修道之人,为什么会有魔气呢。”
流萤接道:“魔气?那他若是卷土重来怎么办?”
朱雀道:“主子又不是傻子,被袭击过一回,自然加强结界,阻他入内了。”
姜溪萝抿抿唇,心道此处果真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裴忱之遵守承诺不取她狗命,她可以逍遥快活一辈子呢!
林风舒适,树叶簌簌作响,裙衫被撩起。
她看见前方盘坐着一灰袍之人,背对着她。而裴忱之面无表情地立在他一侧,与之交谈。
兴许是听闻来人的步伐音,灰袍道长回首看来。
流萤当先走过去,嗓音甜甜地喊了声“爹爹。”
姜溪萝瞧见飞泽道长原本平静的面容倏然浮上几分慈爱,应了一声后,起身立稳,看向自己。
好吧。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