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靖安王府的路上，一路幽静。
姜呈只带了陆疏禾几人，还有几名南林卫的侍卫，傅珣亦在其中。
所有人都戴着面纱，行色匆匆，没人开口。
他们都知道，此番去靖安王府，意味着什么。
夜色已深，月光凉薄。
京城早已陷入寂静之中，靖安王府亦是如此。
零星两个红灯笼在风中摇曳，一行人站在靖安王府前，大气都不敢喘。
姜呈站在最前方，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清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飘落，青丝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像一道道清晰的分界线。
他看似如深山中的清泉般平静，可陆疏禾却仿若能听到他心底正暗流涌动。
陆疏禾对王府实在是知之甚少。
她虽然嫁进王府，但和王爷、王妃几乎没有过多交流。
她对王爷印象最深的，便是他不喜欢自己这个儿媳妇。
不过姜呈叫她不必理会王爷，她也没多想过。
听苏昱珩说，姜绪安只是个闲散王爷，手底下怎么也会养了人马？
想到姜绪安曾经的身份，陆疏禾不免会多想。
她走到姜呈身后，轻轻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应该是了解你父亲的，对吗？你认为，他会做这样的事吗？”
姜呈缓缓摇头。
他反握住陆疏禾的手，像抓紧了救命稻草，牢牢握着。
陆疏禾道：“进去吧，再这样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姜呈低头，看向陆疏禾。
他眼底有细碎的光，却不似平日那般明亮，认识姜呈这般久，她还是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无助。
陆疏禾的心跟着姜呈一起跌落谷底，她强拉着他的手，往府里走去。
一行人跟了上去。
府内静悄悄的，看起来空无一人。
看门的小厮看着这么多人，有些懵逼，颠颠的跟在姜呈身后，“世子，您这是要去哪儿，这些人是……”
姜呈步伐匆匆，问：“王爷在哪里？”
“王爷？王爷应该已经休息了呀，您要见王爷？您……”
姜呈冷眸看过来，小厮不敢再唠叨。
说话间，姜呈带着一众人来到一处庭院。
让人意外的是，姜绪安竟坐在庭院中，淡然地拿着一壶酒。
他坐姿豪迈，喝得也豪迈，扬手拿起一壶酒，一口气喝了一半。
姜呈的目光渐渐复杂，他走上前，叫了一声“父亲”。
姜绪安神情自若，看向姜呈身后之人，“你我父子二人之间的事，还是我们自己解决得好。”
姜呈回头看了眼南林卫的侍卫们，除了傅珣，其余人都退了下去。
姜绪安目光从苏昱珩、言青洛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陆疏禾身上，“这是你的选择？”
姜呈不卑不亢道：“是。”
陆疏禾心中有些诧异，但又不算诧异。
其余侍卫都退下了，唯独傅珣留在这里。
的确，从最开始，傅珣和其他侍卫的地位就是不同的。
但看姜绪安的态度，他们似乎要说很要紧的事，这些事却不必避讳傅珣。
陆疏禾有些好奇，傅珣与姜家，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姜呈的回答，让姜绪安沉默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姜呈，最终还是顺了他的意思，“知道了，你想说什么？”
姜呈依然紧紧握着陆疏禾的手，他缓了缓心神，坚定地问道：“今日去村子里的人，是您派去的？您想做什么，想把陛下从皇位上拉下来吗？”
陆疏禾心中一惊。
不光是陆疏禾，其余人也在暗暗吃惊。
姜呈的话实在直白，苏昱珩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听下去。
他拉着言青洛想走，可又忽然想到方才姜绪安的问题，姜呈给了肯定的答案。
或许，对姜呈来说，他不再是个普通的朝堂上的同僚了。
这氛围让言青洛觉得古怪，她偷偷摸摸拽了下苏昱珩，低声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怎么感觉不太妙？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苏昱珩摇摇头，小声回道：“姜呈既然让我们留下来，他就已经想好了后路，不会连累我们。”
言青洛拧拧眉，不知说什么好。
她倒是不害怕被连累，只不过是觉得，这种事，他们好像不该听。
姜绪安对陆疏禾几人仍有戒备，他蹙眉看着他们，可姜呈却没有退让的意思。
他捏着拳头，语调中含着隐隐愤怒，“陛下本就得/位不正，当日他会登上帝位，全靠许家人扶持，这些事，你最清楚！”
陆疏禾不解地看向姜呈。
她记得苏昱珩说过，当日是姜绪安不忍京城百姓受苦，才向城内军队通报了消息。
可如今，姜绪安为何又说李凌得/位不正？
“父亲，这件事已经过了太久了，真的有再追究的必要吗？”姜呈握着陆疏禾的手又紧了一下，他面色苍白，声音却是铿锵有力，“陛下体恤民情，是个好皇帝，大梁也已经走上正轨，迎来下一个太平盛世，只是时间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真的还要再起战事？”
苏昱珩听得心惊肉跳。
姜呈的意思，难道是说，想在京城搞事的人就是姜绪安？！
真是怪了，姜绪安手中并没有实权，他能做什么？
姜绪安听了姜呈的话，却是勃然大怒，“姜呈！这种话，怎么能从你口中说出来？！难道你忘了，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你在朝中做事这些年，就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苏昱珩听得心慌意乱，他实在没忍住，问道：“姜呈，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些，现在这样，我们实在是听不懂。”
姜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他眼底满是悲痛与绝望，“父亲，从小到大，你提醒了我多少次，我怎么敢忘记？可即便我是卢江的儿子又能如何，他已经死了，部队已经灭了，前太子的尸骨都找不到了，如今的情况，您到底还想再做什么？！”
姜呈一席话，无异于是在平地丢了惊雷。
轻飘飘的几个字在陆疏禾耳中滚过，她却好像听不懂似的，抓不住关键信息。
姜呈说，他是……卢江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