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昱珩不仅质疑他的剖验结果,还带了其他仵作过来,贾僖更觉得这是对他的蔑视。
加上苏昱珩平日里性格温和,他就更肆无忌惮了。
正巧苏昱珩看到贾僖,走过来说道:“贾老,劳烦您带我们去看看尸身。”
贾僖瞥向陆疏禾,见她年纪轻轻,且是个女子,眼中的轻蔑更重,“苏侍郎,你就这般信不过我?我已经做了这么多年仵作了,那尸身是什么情况,我心里没数?”
苏昱珩笑笑,不卑不亢道:“既然案子还有疑问,就该查清楚,若是疏禾验不出来,我还会再去找别人。贾老,带路吧。”
看着苏昱珩笑吟吟的脸,贾僖终究是没敢再说什么。
他哼了两声,不情不愿地白了陆疏禾一眼,“随我来吧。”
途中,苏昱珩介绍起情况来,“死者是茶馆掌柜,吃过晚膳后约一个时辰犯病了,他娘子将他送到医馆,没过多久就断气了。他死前似乎一直在吐,郎中的意思是,他是病死的,也有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贾老剖验过尸体,也说死者吃坏了东西,又喝多了酒,没挺过去。”
陆疏禾问:“他晚膳吃了什么?”
“鲤鱼,所以才说,可能是吃了坏了的鱼。”
陆疏禾奇怪道:“他家里人没吃吗?”
“他家里人不在,他娘子是后娶的,说是做好鲤鱼后,听说娘家出事,就带着小儿子走了。他还有个大儿子,大儿子已经成家,不在家里住。”
鲤鱼是淡水鱼,若食用了不新鲜的鲤鱼,的确会出现呕吐、腹部痛等情况。
但若说致死,似乎不太可能。
陆疏禾思索片刻,道:“我先去看过尸体再说吧。”
尸体存放在冰库内,在苏昱珩的帮助下,陆疏禾将尸体拉了出来。
贾僖则蹲在墙角,撇着大嘴,虎视眈眈地盯着陆疏禾看。
瞧他的架势,是恨不得将陆疏禾拖出去比拼一下。
他嘟囔道:“你会瞧吗?握过解剖刀?还真有女子做仵作,真是奇了怪了。”
闻言,苏昱珩拧了下眉。
平日里贾僖总是揶揄他就罢了,贾僖虽然只是仵作,但毕竟也是个老者,他不会与他计较。
可他口口声声看不起陆疏禾,实在令人恼火。
“贾老,疏禾剖验过许多尸体,经验足,你也是在衙门做事的,凡事都要讲究证据,你认识她、了解她吗?又是如何得出的她不能验尸的结论?”
苏昱珩一连串的问题,将贾僖堵得毫无招架之力。
他嘀嘀咕咕半晌,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苏昱珩板起脸,道:“若疏禾验过尸后,有了结果,你要向她道歉。”
贾僖不情愿地嘀咕道:“我也没说她不行……”
苏昱珩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陆疏禾听见这边的动静,看着苏昱珩笑了笑。
苏昱珩是个诚挚的人,这样的男子,也少见了。
她稳下心神,准备解剖。
苏昱珩却奇怪道:“咦,他的尸体上怎么多了些伤痕?送到这里时,是没有的。”
陆疏禾轻轻抚摸着尸体的表面,道:“是淤青,死者生前曾被殴打过。”
“苏侍郎,你瞧瞧,这怪我瞧不起她吗?分明就是她不懂。”贾僖像抓住陆疏禾什么弱点,激动地站起来,“顺丰么淤青,那分明就是尸斑,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她竟然都不知道。”
陆疏禾轻轻叹口气,看向贾僖,幽幽道:“苏昱珩,你还是换个仵作吧,用他实在耽误事。”
贾僖一怔,“你说我耽误事?”
“是,就是你,”陆疏禾不客气道,“你不仅瞧不起女子,还故步自封,顽固的很。在做仵作方面,也没多去精进自己的技艺,当有人提出与你不同的见解时,你的第一反应不是了解、讨论,而是反驳。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个称职的仵作。”
贾僖被陆疏禾骂得一愣一愣的,都快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不是,你倒是和我说说,这不是尸斑是什么?”贾僖不服气道,“人死后,身体会出现尸斑,难道你不知道吗?”
陆疏禾说:“我自然知道尸斑的存在,但尸斑之所以出现,是因为血液不再流动,沉寂所致。既是沉寂,就不会停留在表面,所以尸斑通常位于尸身下方。可你看看尸身,他身上的淤青,都是在上方,很明显,他生前被人击打过,只是痕迹不太明显而已。”
贾僖茫然地瞧着尸身,果真和陆疏禾说的一样。
苏昱珩奇怪道:“可我们当日为何没有看到?”
“你将尸体放在冷库,让淤青变得更明显了。仵作验尸时,若是一时无进展,又觉得有被隐藏伤痕的可能时,就会用此法,让淤痕显现。”
“还有这说法,”苏昱珩赞叹道,“能做仵作的人,果真厉害。”
说着,苏昱珩看向贾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贾僖将信将疑地看着陆疏禾,“这都是她的一面之词……”
“这是我验过无数尸体后得出的结论,”陆疏禾冷笑道,“看来你开始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不会动脑筋思考。”
贾僖不服气道:“那你倒是说说,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疏禾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观察起尸体来。
细细查看过尸表后,陆疏禾拿起解剖刀,利落地开始验尸。
就是这一下,让贾僖吃了一惊。
陆疏禾手法娴熟的程度,比他要强得多。他虽然验尸,剖验的次数却极少,与陆疏禾完全比不了。
贾僖震惊地看着陆疏禾,不明白这么年轻的姑娘,剖验起尸体来,怎会如此熟练?
熟练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贾僖站在一旁安静看着,不敢再多说什么。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死者的情况,陆疏禾心里大概有了数。
苏昱珩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疏禾将缝好的尸身交还给苏昱珩,漫不经心地扫了贾僖一眼。
贾僖心中有亏,不安地退了一步,不敢与陆疏禾对视。
陆疏禾笑笑,说:“他的确是因心脏骤停而亡,不是不是因为吃了鲤鱼,他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