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绪安坐在亭子中央，石桌上摆着烛台和茶杯。
亭子四周站着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听见动静，他们一起看过来。
陆疏禾能察觉到，姜绪安对她是不满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陆疏禾隐约觉得，他的不满与他们是公媳关系无关。
陆疏禾停下来，简单行礼，“父亲。”
“姜呈醉了？”姜绪安紧抿着唇，板着脸良久，才冷声道，“你们才刚刚成亲，就一起到外面喝酒，这让别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陆疏禾不卑不亢道：“与朋友见面，所以多喝了一些？”
“你口中的朋友，指的是苏昱珩？”姜绪安摇摇头，失望道，“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已，姜呈要做的，是更重要的事情，他不该困在儿女情长里。”
陆疏禾忽然想起，苏昱珩曾提过姜呈的过去。
姜绪安对他的管教十分严厉，以至于姜呈从小沉默寡言，身边连个朋友都没有。
即便如此，真正的姜呈，依旧是个温暖的人。
陆疏禾有些心疼他。
她抬眸，淡淡道：“他要做的，是他想做的事情。”
而不是姜绪安为他规划的路。
姜绪安先是一怔，接着粗眉皱起，“妇人之仁，与你成亲，是他走的最差的一步棋。”
陆疏禾弯唇笑笑，“他与我成亲，想来也是愿意娶我，父亲的宏图大志，可以自己去实现，不必强压在姜呈身上。如果父亲无法做到，又有什么资格强迫姜呈去做？”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好像只是在聊家常。
可姜绪安身后的侍卫们却都紧张起来，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姜呈，都不敢与姜绪安用这般随意的语气说话。
姜绪安的脸色愈发的难堪。
陆疏禾浅浅弯了下腰，扶着姜呈便要走。
姜绪安冷声道：“你就如此了解他？他心中的志向，你都清楚？”
陆疏禾偏头看向昏昏沉沉的姜呈，这一方面的问题，他们其实从未讨论过。
但陆疏禾几乎没有迟疑，淡然答道：“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语落，陆疏禾扶着姜呈，大步离开。
姜绪安眉头深拧，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藏在暗处的傅珣走了过来，他看了姜绪安片刻，道：“王爷，陆疏禾的确不是普通女子，她懂得验尸技巧，帮了世子很多。”
姜绪安眸光扫了过来，“连你都这般说，看来你们是真的变了，我对你们的教诲，你们都忘了？”
傅珣低了低头，“不敢忘，只是……”
“牵绊越多，只会耽误你们行事而已，我以为，起码你不会有所动摇。”姜绪安负手而立，背对傅珣，声音冰冷，“姜呈的变化太大，他……已经不是过去的他了。”
陆疏禾与姜呈住的院子，叫做绮霞园。
他们回到绮霞园后，陆疏禾便叮嘱言青洛早些去休息，自己则将姜呈扶回房中。
她不敢让醉酒的姜呈再睡地上，便扯开榻上的被子，让他躺好。
接着，她伸手去解他的外套。
陆疏禾的手刚伸过去，姜呈忽然睁开眼睛。
他眼上蒙着一层薄雾，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陆疏禾一怔，接着定下心神，慢慢解开他的外衣，俯身靠近他。
温热的气息缓缓靠近，陆疏禾的长发落在姜呈的脸上，他下意识伸手拂开她的长发，静静地看着她。
陆疏禾一个人没法搬得动姜呈，她只好拍拍姜呈的肩，“醒了就动一下。”
姜呈却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陆疏禾。
陆疏禾歪歪头，正觉得奇怪，姜呈忽然半撑起身子，一手扶在陆疏禾腰间，另一手搭在陆疏禾脖颈后。
他稍一用力，陆疏禾的身体便向前倾去，撞进姜呈怀中。
下一秒，冰凉的薄唇吻上了陆疏禾。
陆疏禾的呼吸骤然停滞，心跳急剧加快。
她恍惚了两三秒钟，目光才偏移向姜呈。
姜呈吻得很认真，陆疏禾分不清他是醉着的，还是清醒的。
她的心跳愈来愈乱，虽然睁着眼，可眼前的姜呈似乎越来越模糊，已经辨别不出什么了。
陆疏禾的手轻轻抚着姜呈的肩，身体渐渐放松。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沉溺在大海中的人，只是随着浪潮在海平面上漂浮，再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翌日，陆疏禾难得醒得晚。
更难得的是，她醒来时，姜呈竟还没走。
陆疏禾穿着中衣，姜呈刚好从屏风后走进来，见她醒了，笑道：“用过早膳，一起去南林卫？苏昱珩说有话要说，我看你这几日有些待不住了。”
苏昱珩既然会去南林卫，大约是碰到了什么棘手之事。
陆疏禾点头应下。
她起身想去穿衣裳，忽然想到昨夜，又忍不住看了姜呈一眼。
姜呈转身去给她叫早膳，神色如常。
他似乎完全不记得昨夜他们吻过，大约昨夜是真的醉了。
厢房外，姜呈站在院落的梧桐树下，轻轻舒了口气。
他摸了下泛红的耳根，有些不自在。
还好他昨日喝了酒，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陆疏禾。
昨日回府，他脑袋一直昏昏沉沉的不太清醒，直到听到陆疏禾说出那句，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这是《楚辞》中的一句话，也是绝大部分人心中至纯的理想。
然后就是不由自主了。
姜呈回头望了一眼房内，弯弯唇，向外大步走去。
不知是不是陆疏禾去得太早，南林卫几乎没什么人，苏昱珩倒是已经到了。
见姜呈与陆疏禾走进来，苏昱珩起身道：“姜呈，何长远真的不对劲，我昨晚回府时又遇到他了，跟了他一路，发现他神神秘秘去了京郊的一个村子。”
姜呈蹙起眉，“京郊的村子？”
“说是村子，但也不太像，我瞧着那些房子都是临时搭建的，还挺新，估计建了没多久。”苏昱珩回忆道，“关键是，我发现这村子附近有士兵把守，不许靠近，我是偷偷溜进去的。”
姜呈神色渐渐凝重，京城之内，竟然存在这样的地方，而他一无所知。
能避开南林卫的眼线，此人背景不可小觑。
姜呈沉声问道：“你可看清，是谁手下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