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怜儿有意点出“仵作”二字。
苏太傅若将注意力集中在假死事件,对他们是不利的,但陆疏禾是仵作一事,对陆疏禾来说,则是致命的弱点。
姜绪安不会接受一个仵作做儿媳妇,陛下也不让仵作嫁给地位显赫的姜呈。
苏太傅毕竟是几朝元老,他怎会看不出邱怜儿的小心思?
“这些事,我会一件一件去查,务必要给陛下和百官一个交代。”
邱怜儿故意长叹一声,楚楚可怜道:“就怕父亲年年迈,无法等到您查明的那一日……真不知疏禾姐姐是怎么想的,竟非要将父亲送去大牢。”
今天,她是务必要在苏太傅面前嚼够舌根的。
唯有如此,才能借机将陆疏禾彻底打倒,让她没有反击的机会。
等到陛下都厌弃了陆疏禾,她再嫁给邵衡,就可轻而易举将父亲救出来了。
说话间,言青洛搀扶着陆疏禾走了进来。
陆疏禾见了苏太傅,正欲行礼,苏太傅却拧着眉挥挥手,“康柔县主伤得如此之重?你我就免了这些虚礼。”
言青洛虎视眈眈地盯着眼前的小老头。
在她眼里,苏太傅就是个作恶多端的小老头,她可得警惕着,不能让苏太傅欺负了陆疏禾。
苏太傅的目光很快移到言青洛身上,“这位就是言姑娘?”
陆疏禾微怔,“苏太傅怎么认得青洛?”
苏太傅不动声色道:“略有耳闻而已。”
虽然口中不在意,但他还是在不经意间,从上到下将言青洛打量了一个遍。
言青洛略有不适,她扬起下巴,迎上苏太傅的目光。
陆疏禾却是看出些其他门道来。
恐怕苏太傅一直暗中留意着苏昱珩,对苏昱珩的行动了如指掌,所以才会格外注意言青洛。
若真是如此,以后就要让言青洛当心了。
陆疏禾问道:“苏太傅此次过来,是想查些什么?”
“了解情况而已,”苏太傅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陆疏禾,“我很想知道,康柔县主当初为何会被人掳走。”
在京城侯府中被贼人掳走,又未声张,不论怎么看,都是不同寻常的。
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就不会相信这个说辞。
陆疏禾抬眸盯着苏太傅,厢房内一时鸦雀无声。
陆疏禾一直想找到切实的证据,再去告邱府,但如今苏太傅已经应下此事,再想拖延,就不太现实了。
思索过后,陆疏禾缓缓往前走了两步,沉声道:“苏太傅猜得没错,我是自己逃走的。”
邱怜儿的心提了起来。
她慌张地插话道:“疏禾姐姐,你在侯府里好好的,为何要逃走去做个仵作?做仵作可是大忌,每日都要去碰脏东西,你让我们如何是好?”
邱怜儿竭力将话头往“仵作”方面引。
陆疏禾却没上邱怜儿的当,她轻笑一声,抬眸看去,眼底闪着讥讽的笑意,“你不知道我为何要逃走吗?我已经被你们毒哑,再不逃走,岂不是命都要搭进去。”
苏太傅眸中闪过寒光。
他的外表看似无动于衷,可语调却明显有了变化,“毒哑你?你的意思是,邱家人一直在虐待你?”
邱怜儿心一紧,急道:“疏禾姐姐,你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都听不懂?!”
苏太傅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劳烦邱小姐先离开,我有事要与康柔郡主谈。”
邱怜儿难堪地看向苏太傅。
陆疏禾勾勾唇,讥笑道:“怜儿妹妹最近几日很忙吧?方才还端着食盒出去,自己的事情都办完了?”
邱怜儿更加局促。
她对上陆疏禾清明的眼睛,总觉得她是瞧出了什么。
不,不会的,陆疏禾不可能会知道她和邵衡的事。
邱怜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苏太傅身上,她勉强笑笑,“我只是怕疏禾姐姐走到歧途而已,既然苏太傅要与你谈,我就先回去了。”
她行过礼后,匆匆离开。
苏太傅示意陆疏禾坐下,“方才说的话,可有证据?”
“没有,”陆疏禾神色一暗,“他们有太多的时间,足以销毁证据,不过……”
陆疏禾卷起衣袖,露出白嫩的皮肤。
她的皮肤却不是光滑的,相反,上面有好几道陈旧的疤痕。
“这是邱毅用皮鞭留下的痕迹。”
苏太傅只是瞥了一眼,便道:“你离京这般久,无法证明此伤就是邱毅造成的。”
“你这老头怎么回事,”言青洛气不过,怒气冲冲跳了出来,“明明就是他们邱家人虐待疏禾姐姐,伤痕都在这里了,你还说不算证据,你是不是故意来为难我们的?!”
苏太傅眸光转向言青洛。
他眸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很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言青洛,他的镇定与激动的言青洛形成了鲜明对比。
“很简单,陆疏禾从小养在侯府中,你们说侯府其他人虐待康柔县主,理由是什么?连动机都不充分,又没有证据,光凭一张嘴,就能服众?”
“这……”言青洛答不上来。
可她仍然像是战斗中的公鸡,气势汹汹地盯着苏太傅。
主打的就是一个气魄。
陆疏禾拉了拉言青洛的衣袖,从容道:“我知道苏太傅定是不相信的,我若有证据,早就拿出来去告邱毅了。苏太傅不妨想一想,若他们心中没鬼,何苦急忙宣布我的死讯,又为何在我失踪时,没有第一时间禀明?至于证据,我会找到的,也请苏太傅给我一些时间。”
话音刚落,姜呈拧着眉,大步走进来。
他沉沉的目光扫过苏太傅,出于礼节,他朝苏太傅拱了下手,目光却不算友善,“苏太傅,康柔县主伤势未愈,何必急于这一时?”
苏太傅摇摇头,“我本以为你是少年老成,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苏太傅不必说这些话来激我,但凡是人,无论年岁,都有情感。”姜呈负手而立,神色淡淡,“苏太傅若是来查仵作一事,她所验的尸,都是经我同意的,且都已经结案。我会将几起案子的卷宗调出来,拿给苏太傅过目。”
苏太傅神色复杂,“你知道我要查的不是这个。”
姜呈似笑非笑道:“那倒是奇怪了,你们在意她是仵作,原来不是在乎她是否会影响断案结果,只是在意身份?若她技艺超群,接连破获大案,是仵作又何妨?”
苏太傅蹙起眉,“她是仵作,你也一定要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