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疏禾知道,魏州之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错。
姜呈能将此事告知她,说明他对她足够信任。
足够信任,却不愿接受与她的亲事,想来……他心里应该已经有了其他合适的人选。
在认清这一点后,陆疏禾发现自己有些许落寞。
不过这落寞转瞬即逝。
她不喜欢儿女情长,这样的事困扰不了她。
比起男女之事,她更关心刘瘸子到底想做什么。
审刘瘸子的人是苏昱珩。
不是正经升堂,实在是他们太过迫切的想知道真相。
然而刘瘸子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愤恨地看一眼姜呈。
“刘瘸子,事已至此,你还想抵赖?”苏昱珩轻咳一声,尽量用严厉的声音呵斥道,“尸体都已经发现了,你还不承认人是你杀的?!”
刘瘸子垂着头,一声不吭。
“你现在老实交代,我还能让你走的痛快点,否则就只能受皮肉之苦了!临走之前,还要受罪,你看有必要吗?!”
苏昱珩的话似乎完全威胁不到刘瘸子。
他漠然地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陆疏禾见状,从姜呈身后走出来,她略一思索,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你最后绑走的人,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换几幅药就会痊愈。”
苏昱珩听得发懵。
眼下这关口,为何要与刘瘸子说邱老太太的情况?这有关系吗?
然而刘瘸子竟眉心微动,眸中露出不甘。
苏昱珩一怔,好奇道:“你竟然在意这种小事?”
“对他来说,这可不是小事,”陆疏禾讥讽地笑道,“他忙活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恐怕他今天是想和五具尸体一起离开,却没想到被我们破坏了。”
刘瘸子恨恨地啐了一声,冷冷地抬起头。
他的眼仁漆黑无光,仿若毒蛇般狠厉。
饶是苏昱珩见了,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然而陆疏禾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朝刘瘸子笑了笑,她将碎发别到耳后,淡笑道:“另外,我是个仵作,我打算一会儿将那四具尸体的手都缝合好,再将尸体交还给他们的亲人,过几日就会入葬,想来他们也能够安息了。”
陆疏禾的话让苏昱珩一头雾水。
“疏禾,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等陆疏禾回答,苏昱珩的话音刚落,便听到刘瘸子愤怒地咆哮道:“他们都是我的,是我的!他们要和我一起死!你不许动他们!”
苏昱珩面色惊愕。
他以为刘瘸子什么都不在意,不曾想陆疏禾只是提到尸体,他便激动得无法控制情绪了。
刘瘸子……到底把死去的几人当成什么?
陆疏禾勾勾唇,知道自己猜中了刘瘸子的心事。
“哦?他们为何是你的?他们和你甚至不同姓。”
“他们就是我的!他们是我的家人,我要和他们一起走,下辈子,我们还会在一起!”
陆疏禾淡笑道:看来你一直想念你的爹娘。“
闻言,刘瘸子脸色倏然一变。
他脸上的激动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方才的狠辣。
刘瘸子冷冷地看了一眼陆疏禾,冷声道:“你休想激怒我。”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不过我可没想着激怒你,”陆疏禾笑笑,“方才我说的事,我是一定会去做的。”
“你!”
刘瘸子恨恨地看着陆疏禾,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吃了她的肉。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猜猜看好了,”陆疏禾走到刘瘸子面前,“你之所以会杀人,一定与你的亲人有关。你的爹娘在带你们兄妹三人回娘家的途中意外死亡,所以你一直在心里怀念他们?”
苏昱珩怔住,他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看着陆疏禾与刘瘸子博弈。
刘瘸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笑。
陆疏禾见状,挑起眉,“难不成,他们是你杀死的?这不太可能,你当时的力气完全不够。”
“哼,”刘瘸子冷哼一声,“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人?我偏不告诉你。”
“你杀人的原因,还用说吗?”陆疏禾道,“你不过是享受杀人的过程,你活够了,所以你决定死之前尽情释放自己。你渴望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于是在清风秀坊物色对象。你分别找了你心目中的爹娘和兄长、姐姐,还有祖母。你在舅爷家准备了火把,你打算一把火烧死自己,也带走他们的尸体。”
刘瘸子眼中的笑意渐渐退去。
陆疏禾道:“我想知道的,只不过是你为何要这么做而已,拥有你这样心理的人,可不常见。还有,你为何要砍断他们的手?若是你如实相告,我或许能帮帮你。”
刘瘸子拧拧眉,“你能帮我什么?”
“我去乱葬岗给你挑几具没人要的尸首,将你们一起下葬,给你凑成一家人。”
苏昱珩打了个哆嗦。
乱葬岗丢的都是些宫里的宫女、太监,虽然定期有人收拾,但因其中说不清的事情太多,乱葬岗的尸首一直很多。
平日里,苏昱珩都不敢过去。
可陆疏禾说起这话,就和玩乐一样简单。
偏偏刘瘸子竟真的产生兴趣,“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乱葬岗的尸首,原本只能慢慢腐败,拿出来几具又何妨?若你配合,我甚至还能帮你挑几具好的。”
苏昱珩:“……”
他又又一次警告自己,没事千万别热陆疏禾。
刘瘸子眯着眼,盯着陆疏禾的眼睛,片刻,他忽然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一个女子,心竟然如此狠,不错,我喜欢。说吧,你想问什么?”
陆疏禾敛起笑容,正色道:“你的爹娘究竟是怎么死的?真是被山匪所杀?”
“怎么可能?”刘瘸子耸耸肩,轻描淡写道,“我们在回京城的途中,娘犯了病,将我爹、我哥还有我姐姐全都杀了。她没找到我,才放了我一马。”
苏昱珩怔住。
身为母亲,竟然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儿女?实在匪夷所思。
陆疏禾却丝毫不惊讶,她不动声色地追问:“你娘为什么这么做?”
“怎么说呢,心里苦吧?”刘瘸子笑笑,“一个人要照顾一大家子,每晚都睡不着,天刚亮才能眯一会儿,换做是我,也熬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