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呈好像真的学了很多东西,”苏昱珩回忆道,“我真怀疑他哪儿来的时间,都不睡觉吗?”
傅珣闻言,心绪难安。
姜呈自然是要休息的,只不过休息的时间很少。
每日读过书后,姜呈还要练剑。
天还没亮,姜绪安又会将姜呈叫入房中,教他兵法,也教谋略。
大部分时间,傅珣与姜呈是一起的。
但傅珣不必去国子监。
王爷待姜呈严厉,但待他还算亲和。
苏昱珩回忆完,笑道:“其实我很佩服他,我和他年纪相仿,他已经走到如今的地位,我还在靠爹吃饭。”
傅珣难得没有泼冷水,反而宽慰道:“苏侍郎志不在此,我们都看得出来。”
苏昱珩没说什么。
他想到的是清河乡被洪水冲垮的房屋,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是至今仍然背负骂名、众叛亲离的周延风。
苏昱珩的目光逐渐坚定,他平淡地笑道:“现在想找些事情做了,希望还不算太晚。”
傅珣眉头再度拧紧。
他恍然发现,不光是姜呈,就连苏昱珩也与从前不同。
千博斋内,苏昱珩看着一卷卷竹简,眼花缭乱。
他憋了半晌,才道:“这都是你私人收藏的?似乎比陛下的藏书还多。”
姜呈仍在看卷宗,不太在意,“陛下的藏书,有一部分也是我的。”
苏昱珩嘴角抽动。
姜呈这话实在难以入耳。
他是如何把这话说得满不在乎的?这就是所谓的“恃宠而骄”?
姜呈终于放下案卷,示意苏昱珩在对面坐下,“你来寻我,就是为了看看我有多少藏书?”
苏昱珩向来不守规矩,与坐得端正的姜呈相比,苏昱珩算是歪歪扭扭了。
他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书案上的小玩意,道:“当然不是,我听说你京中的‘人手案’由你负责,所以特意来问问你查得如何了。”
姜呈没有回答,反问道:“礼部太闲?”
“那些琐事,我没兴趣,”苏昱珩笑眯眯道,“我想让我爹想个办法,调我去刑部,你觉得如何?”
在经历了清河乡与周延风一事后,苏昱珩对断案产生兴趣。
尤其是周延风的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
海粱将此事告知他时,他才深刻地体会到“蒙冤”一词的含义。
若他能让蒙冤而死的人少一些,或许也算是他做了有意义的事情。
姜呈对此,却没有太大反应,“你确定?”
苏昱珩小臂撑在书案上,诚恳地问道:“你能给我一些建议?”
姜呈经验丰富,想来能帮助他更加称职。
哪知姜呈却直截了当道:“不建议你去。”
苏昱珩诧异道:“为何?”
“脑子不够用,”贬损别人时,姜呈依旧淡然,“恐怕会让冤死之人更多。”
苏昱珩:“……”
他的实话可以再委婉些。
“我知道我的不足,我也想弥补,但这不还没劝得动我爹,进不去刑部,看不到过去的卷宗吗?”苏昱珩小声嘀咕道,“真是不近人情,疏禾嫁给你,真是倒霉。”
姜呈微微一笑,“你想娶言姑娘,倒是也娶不到。”
苏昱珩:“……”
他就不该试图在口才上赢过姜呈。
苏昱珩轻咳一声,“我与言姑娘清清白白,你不要胡说。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带我去查‘人手案’?”
“多一个人帮忙,我自然没意见,”姜呈道,“只是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苏昱珩撇撇嘴,“没线索?不是有手吗?你去找疏禾,让她验喽。”
邱侯府正厅,姜呈与苏昱珩面对面而坐。
丫鬟端上来两盏茶,请他们稍等片刻。
苏昱珩感慨道:“邱侯一倒,邱家只剩下不争气的邱柏,往后的日子怕是难了。”
“葬礼”那日,陛下亲自赶来,邱侯还是光鲜亮丽。
眨眼之间,府邸便要没落了。
不过苏昱珩想不通,陆疏禾为何要摆邱毅一道。
他好奇地问道:“邱毅到底对疏禾做了什么,他们一家人,对疏禾不好吗?”
姜呈端茶杯,抿了一口,道:“不清楚。”
“此事不是你与疏禾商量好的?”苏昱珩不信,“若没有你,陛下无缘无故的,怎会跑到这里?”
姜呈不甚在意,“我的确帮她做了一些小事,不过她并没有告诉我原因。”
苏昱珩真想为姜呈可歌可泣的爱情吟诗一首。
姜呈受宠多年,却屹立不倒,除了靠聪明才智外,再就是他的小心谨慎。
什么都不问,便愿意帮忙这种事,姜呈可是不会做的。
苏昱珩正想打趣几句,脚步声传来。
他以为是陆疏禾来了,起身笑脸相迎。
哪知进来的却是邱怜儿。
邱怜儿穿着莲青色织金白棉裙,画了黛眉、抹了胭脂,戴着云朵状的镂空金簪,打扮得娇俏可人。
她面带羞涩,声音温柔,行过礼后,娇软道:“姜世子,苏侍郎,二位前来,怎么也不通传一声?”
邱怜儿脸上难掩激动。
父亲被抓走,母亲和兄长都靠不住,陆疏禾又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如今邱府只能靠她。
大梁没有严禁女子不可参加考选的律令,但邱怜儿的功课实在算不上好,没法走这条路。
最便捷的,就是找一个有地位的相公。
姜呈和苏昱珩都是不可多得的。
他们二人,一个自身地位高,一个父亲地位高,无论攀上哪一个,她日后都不必再愁了。
邱怜儿的意图,苏昱珩一眼便看穿。
他虽不近女色,但偶尔也有女色想近他。
其中意图,苏昱珩自然懂。
他略有头痛,“小厮应当是向陆大小姐通传过了。”
邱怜儿眉色骤冷。
母亲还在,府中下人便不把他们当回事了,竟然直接去找陆疏禾?
这些人,可真是拜高踩低!
邱怜儿很快掩饰好心中所想,淡笑道:“二位来找姐姐,是有什么事情?”
“我们……”苏昱珩不想驳了邱怜儿的面子,也不想说实话,他拧着眉,一时想不出借口。
邱怜儿殷切地看向姜呈。
姜呈银白色锦衣,腰间系着品月色束带,他眉目清明,清矍如皎。
邱怜儿其实是想与他搭话的,只是姜呈始终不看他。
眼下苏昱珩不说,该开口的人自然是姜呈了。
邱怜儿的脸上,隐隐多了分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