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想替人顶罪,她会如何供述?
她会模糊供词。
所有不确定的,一概以“不记得”回复。
陆疏禾若有所思地问道:“得手以后,易明云为何不带着马永祥离开?”
杜长吉抬了抬眼,无奈道:“明云说,她一个人带着马永祥不方便,她要等事态平息后,和我们一起走。”
“亏你们三人还能同心,”窦子云常年板着的脸难得露出笑意,“你放心……”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陆疏禾打断。
陆疏禾说道:“窦捕头,你先命人将他们带回去,再详细地写一份口供出来。”
窦子云一怔,点头道:“好,你们先把他们带回去吧。”
等捕快们押着二人离开,窦子云才拧眉道:“你不是说,让他们在一起说口供也无妨,今天晚上一起说了即可?”
陆疏禾眉头紧锁,“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
陆疏禾抬起头,“易明云得手后,为何不立刻离开。”
“杜长吉不是说了,易明云带着马永祥不方便?”
“租一辆马车,将马永祥绑好打晕,趁着我们还没发现尸块,大可光明正大地离开。”陆疏禾拧着眉,“明明是要假死,却偏偏要等着。”
陆疏禾下意识看向姜呈。
姜呈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脸上有若有若无的笑意。
陆疏禾问:“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姜呈笑笑,“问我没有意义,我不会犯这些低级错误。只不过,你觉得杜长吉是个什么样的人?”
“善于伪装,”陆疏禾脱口而出,“第一次见到他时,我虽然想到他兴许与易明云有关,但从未想过他的懦弱是装出来的。”
“不仅如此,他其实很聪明,”姜呈说道,“你可记得,他曾经读过很久的书。”
陆疏禾轻轻叹气,“那可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情况了。”
窦子云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没什么,还需要尽快找到马永祥才行,”陆疏禾道,“若是找不到马永祥,此案就不能结。”
窦子云却笑道:“反正他们两个已经招了,还怕什么?而且易明云现在的状况不错,命保住了,她醒来后,我再取一份她的证词,就万事大吉了。”
窦子云话音刚落,老郎中便颤颤巍巍跑了出来,他高兴道:“易小姐吉人自有天相,她醒了!”
陆疏禾一惊,与姜呈对视一眼,转身跑进厢房。
病榻上,易明云脸色惨白,不过眼中的高傲气仍旧未退。
听到动静,她虚弱地偏过头来,看着陆疏禾的目光有一丝敌意。
陆疏禾见状便说道:“易小姐,你躲在暗处时,应该见过我。”
易明云冷哼一声,不言语。
陆疏禾道:“杜长吉和挽歌都已经招了,他们说易源和三姨太都是你杀的,是吗?”
易明云的眼睛瞪大一瞬。
她身体虽然虚弱,可却咬紧牙关、攥起拳头,“他们胡说!杀人的是……杜长吉!”
闻言,窦子云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是他杀的人,却全推给我,这个卑鄙小人!”易明云攥着拳,虽然没有力气,但还是竭尽全力,狠狠敲了敲身下的病榻,“我一个弱女子,哪有力气去杀人分尸。”
窦子云已做好易明云揽罪的准备,哪知她竟直接咬死了杜长吉。
那二人为了她,可都是打算顶罪的。
这易家小姐,恐怕不值得。
窦子云还在思索,陆疏禾已经冷静问道:“杜长吉说你们二人有情,是真的吗?”
易明云惊讶地看过来,她呼吸急促,“他到底跟你们胡说了些什么?与他有情的,分明是挽歌那丫头!”
月色凉薄,河边亭子却热闹非凡。
窦子云捧着一壶酒,大口大口地灌着。
喝起兴了,他便随手把佩刀往石桌上一放,喝得更凶。
陆疏禾与姜呈坐在一侧。
陆疏禾瞥了眼窦子云,冷淡道:“你若想发酒疯,就回家去发,何苦留在这里。”
“难道你就不郁闷?”窦子云将空了的酒壶丢到地上,他扶着石桌起身,摇摇晃晃走向陆疏禾,“喂,易明云是不是太过分了,为了把自己摘干净,竟然说出这种话来?!我真是无法理解!”
就在窦子云即将接触到陆疏禾时,姜呈用折扇点着他的腹部推开,“窦捕头,有话好好说。”
“我就是郁闷!”窦子云胡乱挥了挥手,“他们若真有情有义,就不能彻底一些?这个易明云究竟是怎么回事?!”
陆疏禾深深吸了口气,继而叹道:“我最开始,基于易明云自导自演的考虑,轻易便信了他们的话,才是不应该的。”
窦子云松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撒谎的是杜长吉和挽歌?”
陆疏禾冷笑一声,“或许是他们所说的话,都是有真有假。”
窦子云怔怔地看着陆疏禾。
“我终于明白,为何此案做得如此粗糙,虽然看起来费尽心思,可却有很多漏洞。”陆疏禾看向窦子云,“窦捕头,你应该也不想继续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吧,不如我们再回一趟易府,如何?”
昏暗无光的大牢内,挽歌倚着黑漆漆的墙壁昏昏欲睡。
沉重的大门忽然打开,大牢透进一丝光亮。
窦子云与陆疏禾一前一后走进来。
挽歌轻轻哼着歌,没有睁眼。
陆疏禾走到关押挽歌的牢房面前,道:“昨夜我们搜查了整个易府,挽歌姑娘,你的心思真的是很细,一丝证据都没留下。”
挽歌轻笑一声,“我已认罪,你们还要搜什么证据?”
“很多,”陆疏禾云淡风轻道,“譬如……你和杜长吉的情书。”
挽歌猛然睁开眼睛。
她沉默一瞬,继而笑道:“赵姑娘,你是傻了吧?与杜长吉有情的,是易明云,你要想搜,应该去易明云的房里搜。”
“易明云的房间是你们精心布置的,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陆疏禾一顿,又道,“不过在你们指认的分尸的河边,倒是找到一些易明云杀人的证据,譬如她惯用的小刀,还有沾血的手帕。”
挽歌板起脸来,“我也不想此事被你们发现,可事已至此,我又能如何?”
陆疏禾却是淡淡一笑,她看向窦子云,道:“窦捕头,劳烦你开一下门,我有话要与她谈。”
窦子云点点头,将牢房的锁打开。
陆疏禾走进去,低声道:“既然挽歌姑娘不想说,我便讲个故事给你听。”
“从前有个歌女,为了不被侮辱,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
挽歌神色愈来愈沉重,“你想说什么?”
陆疏禾没有理会挽歌,而是继续说道:“幸好有富商的夫人搭救她,她才免于一死,她成为夫人的丫鬟。”
“这些我不是早就说过了!”
陆疏禾看向暴躁的挽歌,微微笑道:“别急,正戏才刚刚开始。”